台湾杨照、香港马家辉、大陆胡洪侠这三位1963年出生的文化人,在两岸三地的文坛上叱咤风云却惺惺相惜,他们以各自丰富的学养、宽广的视野、流畅的书写,行云流水般写出各自的人文之旅。
三位作者,成长于三种不同的环境中,他们行走的年代、旅伴、心情迥异,对同一话题(如“出走”“艳遇”“酒吧”“迷路”“空姐”“误机”“民宿”“奢侈”“贫穷”“害怕”“不堪回首”“眼泪”“流浪”“购物”等等),自然给出完全不同的人生
30个瞬间,私人故事串起大众话题;
50年心路,对照两岸三地沧桑变化。
从乡下泥土路、从湾仔码头、从台北,他们各自出发,走向全世界的各个角落。
50年殊途同归,曾经认为永无可能见面的人,陆续相会了;曾经认为永无可能前往的地方,陆续去过了。
两岸三地开放后,彼此交流已密不可分。但同为中国人,因文化历史、成长环境、教育背景的不同,在思想观念或生活行为上又有什么异同?
代前言三个人的旅行史
愈来愈分不清的“离开”与“回到”
杨照
我二十四岁,才□□次出境,搭上美国联合航空的班机开始我的留学生涯。在东京成田机场短暂停留后,接着是长达十四小时的跨洲航程。一路上,我几乎始终保持清醒,无法入睡。在全机舱陷入一片浓重睡意时,我起身漫走,走到厕所旁的小窗边,探头往下看,意外地发现窗外竟然不是云层,而是清澈得不可思议的晴空;还有,穿过三万英尺的距离看到的,竟然不是原本想象的大海,而是一片陆地。
动用我的一点地理知识,我了解了,这架飞机应该是由东京朝北飞,经过北极、阿拉斯加进入美洲上空,越过了广袤的加拿大领土,才转南去到美国东岸。我看到的陆地,很有可能是阿拉斯加,甚至是北极冰层。
心底突然升起一阵悸动。我在北极上空!人类花了多大力气,才去到北极,看到了地球的端点,但现在,我可以轻轻松松,在整飞机的人都无疑是昏睡状态中到达又通过了北极。我活在这样一个时代,空间、距离、险阻,变得如此容易克服;但也因此,穿越空间、距离、险阻就不再能让人有何感受,经过北极又怎么样呢?值得牺牲几分钟的睡眠来注意一下吗?
居住在美国将近七年的时间中,我和太太进行过一次美西之旅。在奥克兰机场租的车是全新的,总里程表上只有七十多公里,十天之后还车时,车子变成了风尘仆仆的中古车了。被我增加了三千公里的里程,去了旧金山、优胜美地、大峡谷、拉斯维加斯、洛杉矶、圣地亚哥,甚至到了墨西哥的提华纳。那真是一场“壮游”,至少是比较接近前人的旅行方式。必须长途跋涉,开很远的距离,才能从一个点去到下一个目的地。而且前一个停留之处,和下一个,天差地别。自然和人为的奇景、华丽与破败、繁荣与荒凉,许多□□的情境在我们眼前陆续展开,在对比刺激中扩充了我们的视野。
另外还有许多开车的里程数,是耗在以波士顿为中心,巡行北美东岸。□北到达魁北克、蒙特利尔、维多利亚河口,□南到达巴尔的摩。纽约去了二三十次吧,新英格兰的各式小镇去过了上百个,还有,秋天时适合观赏红叶的景点,应该也去过了上百个。对那块地方的风土人情,有了远比自己家乡更熟悉的掌握。
我们也藉回台湾转机的行程,到了东京五天。从此开始了和日本的关系。几年之后,我们养成了固定“回到”京都的习惯。是的,即使是□□次到京都,□□天早上从酒店走到东寺,身处在大木柱间,我就有了奇妙的“回到”的感觉。不是记忆、经验的“回到”,毋宁是一种生活梦幻的“回到”。在我的身体内里,一定有过潜在的生活渴望,让生活中所处的环境与所使用的器具,都用恬适之美洗涤过一次能有多好的那份渴望。京都是这种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幻梦的突然、部分实现,旅行却走进了自己的梦的奇特感觉。
二十年来,我们除了多次到京都之外,还去了九州岛、北海道、北陆,以及在大地震大海啸发生前一个月,去了日本东北,饱览一个月后就被海啸无情摧毁的秀丽海岸,并且搭车两度经过一个月后发生核灾的福岛。一个月前像天堂般的地方,一个月后成了全世界人屏息在电视屏幕上看到的地狱灾难景象。
就在和马家辉、胡洪侠对照写“稀游记”专栏(编者注:此专栏结集出版,即为本书。)的这一年中,我的生活有了剧烈的变化。女儿离开了台湾,前往德国汉诺威继续她的音乐教育。2013年6月、9月、11月、12月和2014年农历春节期间,半年间我去了德国五次。既是离开,也是回到。离开台北,回到有女儿在的汉诺威。离开汉诺威,回到自己的城市台北。两边都是到达,但也两边都是离开。哪一趟、哪一个方向比较像旅行呢?到了第五次的来回,我真的弄不清楚了,或许回台北更像旅行?或许我会因而用一种旅人的眼光,重新审视台北这座城市,并找到一种旅行指南的既热衷又冷静的语气,来描述、说明台北?
以汉诺威为中心,我开始探索欧洲。上了闻名全世界的德国高速公路,感受了身边一辆时速高达两百公里的车□□过去时带来的风切震动。哑然看着车上导航显示目的地在三百公里之外,却同时告诉你预计可以在两小时十五分内抵达。距离与时间的关系改变了,累积了二十七年的开车经验改变了,连带的,我对人的居住环境的预期也改变了。
在德国时,我开车带女儿去参加音乐会演出。车上导航显示:目的地在三百公尺前方,可是我眼前看到的,却是一片漆黑的荒野。错过了停车场入口,又倒车回来,开进一个感觉荒无人烟的地方。我们心中同时想着:“谁会来这种地方听音乐会?”一个小时之后,真的像是精灵用魔术变出来似的,会场大门敞开,从门廊中涌进来两百多位盛装的听众,微笑、优雅、专注地落座,等待音乐会开场。
那一刻,我对未来几年可能会有的欧洲巡旅经验,充满了兴奋期待。
那只是旅行史前史
马家辉
曾经在微博看到一则转发,大意是说,读了马家辉的《死在这里也不错》一书,觉得不错,但他去过的地方和旅行的方式都太主流了,没有冒险,欠缺另类,不够刺激,那就是说,不来劲,不过瘾。
我是完全同意的。从二十岁离开家门,在台北,在芝加哥,在陌地生(编者注:大陆常译“麦迪逊”),再回香港,四个城市分别住了长短不一的日子,中间因为工作或学习或度假的理由而到不同的地方兜兜转转,但再兜再转,来来去去去去来来确都是“主流”之地和“主流”之法,贪图方便与舒适,快乐仍是快乐的,却终究欠缺了两个字:热情。如果用颜色做比喻,我的旅行以淡淡的蓝色打底,跟火热的红色有着长长的距离。
不是不想红,而是红不起来。主要因为体力和健康的理由。我的体能极差,易累,易疲,易焦虑,易紧张,一旦去得太久远或太激烈,即像手机没电,玩不起来,难以尽兴,甚至很可能有生命危险。譬如说,一直一直极想去西藏,但心肺功能不够强,平常登山稍高即觉头晕,那便不敢冒险了,有了高原反应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记得廿多年前看报上娱乐新闻,说歌星许冠杰到拉萨拍电影《卫斯理传奇》,有了高原反应,脑部缺氧,住院了,死里逃生,健康仍受严重打击。回港后,他隐退了一阵子,重现舞台时,的确神情有异,唱歌不够气,说话缓慢,思考迟钝,令歌迷如我很心痛也很担心,或许由此留下心理阴影,闻西藏而色变。
又比如说,黑龙江吧,一直一直极想去冰天雪地走一走,置身北国,感受暴寒,可我身体偏偏怕寒,读过梁文道替我写的书序即知道,我受不了寒冷,只要温度降至十五摄氏度以下,我即要穿三件毛衣两条裤子,一旦到了极北,恐怕一下飞机我即喊着要回香港,或宁可躲在酒店房间廿四小时足不出户。去不了,不敢去,毕竟只是南方小男子。
好吧,南方,何不去印度看看?本来是可以的,我不太怕热,顶多流汗,多喝水便可,没啥大事,然而我的胃肠不够坚强,吃的喝的稍有不洁即易生病,轻则拉肚子和呕吐,重则胃痛如绞,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而且我怕脏,甚至愈老愈有洁癖,一天洗澡三回,一日洗手一百遍,那么是□□不能去印度之地,否则很有可能变成一趟“印度医院之旅”,从下飞机起便直往急诊室奔去,白费气力与精神。
是的,老去。老去有老去的悲哀,但亦不是没有老去的解脱。既然老了,反正很快会死,便常暗想,何不豁出去,以前不敢做的事情都去冒险一下尝试一下,若能侥幸免祸,□好,否则,天下无大事,大不了是病是死,总好过坐在家里平平安安,临到寿终正寝之际始觉遗憾。有此一念,便颇想有新的旅行计划,跳离“主流”,拥抱“另类”,彻底摆脱昔日的安全旅行方式和安排,啥都不怕,闯荡去也。当然这种所谓“另类”只是我的个人另类,什么西藏什么黑龙江什么印度,对其他人来说根本是小儿科的事情,毫无刺激可言;但于我,你的寻常已是我的刺激,我是需要面对风险的。
所以,之前的去这去那并非我的全部旅行史,我仍有计划,一部旅行史,有待续写。甚至不妨说,之前的旅行史只是我的“旅行史前史”,只是热身的准备,待我这两年把手上的工作安顿好处理好,即再起步,朝着自己昔日恐惧和回避的地方走去。
我的私人旅行史,真正的旅行史,□□页仍然空白。快到了下笔的时候,等着瞧。可是,话说回来,谁知道是否真有时间呢?香港黑社会电影不是常有这样的情节吗?黑帮老大宣布金盆洗手,干完□后一票便不再干,却总在干□后一票时被捕被杀。生命无常,说不定在我真的把手上工作处理好后,忽然,江湖有事,健康有事,什么地方都去不了。
到了临终,说不定,我的私人旅行史仍是空白一片。如黑龙江的十二月白雪。
当生活变成一场旅行
胡洪侠
十六岁之前我没有去远方旅行的记录。那些年我到过的□远之地,是距我们村子一百多公里的衡水。不过,我去衡水是为了上学,算不得旅行。我们甚至很少用到“旅行”这个词,要表达类似的意思时,总爱说成“出远门”。村里人很少出门,一旦谁家有人要出门,远近都当是个大事。上路的前一个晚上,长辈们都觉得有义务要登门叮咛那出门的人一番;等那人远行归来,东邻西舍更是争着去嘘寒问暖,耳边一听到些远方的新鲜事,嘴里就不停地啧啧有声,感叹不已,也羡慕不已。等故事听完,他们又否定了自己刚刚产生的羡慕,比如,他们会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收收心,好好过日子吧。”然后抬头看一眼满天的繁星,将烟头就地一扔,就咳嗽着回自己家睡觉去了。
村里人有事才出门,平白无故跑到几百里之外玩几天,这在他们看来是没有必要的,是不可思议的,是难以置信的。如此说来,“出远门”和“旅行”乃至“旅游”并非完全是一回事。1980年代初,从城里刮来一股新风,叫做“旅行结婚”,大家才慢慢知道有“旅行”这回事。于是,在村里人的辞典中,“旅行”就成了结婚办喜事的一种方式,成了修饰“结婚”的形容词。赶集的时候,你会听到下面的对话:
——孩子的喜事办了吗?
——办了办了。
——怎么办的?是按老规矩办的,还是旅行的?
——孩子们愿意办旅行的,当大人的也没办法。嘛旅行啊,糟蹋钱玩儿。
所谓“旅行”,在这里成了不靠谱的事。我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到十六七岁,有多少机会旅行也就可想而知了。我□□次真正意义上的旅行,是参加衡水地区团委组织的活动,和几十位团支部书记一起上了一次泰山。大概是1984年的事,现如今记忆年久失修,此刻想得起来的只有两端:其一,起个大早攀泰山十八盘,气喘吁吁奔到山顶看日出,却遇天阴云重,连一缕阳光也没看到;其二,同行者中有位年轻貌美小女子,当时没怎么留意,话也没说一句,回来后不久竟嫁给了我同事,还和我做了几年邻居。
之后旅行的机会渐多,但范围不出华北,城市不过北京、天津、石家庄等三四个而已。那时候,这几个城市,除了雨雪天气,哪天不是蓝天白云?如今它们却和衡水小兄弟一道,肩并肩闯入了全国雾霾城市排行榜的前列。那时石家庄西郊苍岩山苍翠遍野,潭水清冽。北京秋天红叶红得鲜亮,冬天湖冰冻得厚实。因从小缺乏历练,我其实很不善游山玩水,每去一地,以逛书店为□□选择和□大乐趣,公园之类只好充作我旅行日记的插图。纵使如此,现在想起昔日流连过的景色,脑中涌现的画面依然是那种饱满和活泼的彩色。
到了1988年,我的旅行总算冲出了如今的“霾伏圈”,一举直捣海南岛。因要在岛上求职,所以海南之行更像“出远门”。这趟门出得真是又远又长,近一个月的时间,除了登门递简历,就是在海口的老街或者新区晃来荡去,渴了买一个新鲜椰子猛吸,饿了就去那家熟悉的路边摊档吃份牛腩饭。流落在蕉风椰雨中,望着酒店里的灯红酒绿,我们常常一边怀疑自己的世界观,一边坚定自己的人生观。多年后,一位早在海南扎根的同乡来深圳看我,我对他说,我怨恨当年拒绝我入职《海口晚报》的海口市某□□,是她让我的“闯海南”希望变失望,梦影化泡影。同乡说,你换个角度想想,你应该感谢她才对。如果当年她把你留在海南,哪里还有后来的你和现在的你?刹那间我颇有顿悟之感,从此就把对某□□的怨恨变成了感恩。
我去海南求职时,韩少功、蒋子丹他们正在海口办《海南纪实》杂志,可惜当年纵使相逢也不识。后来我在深圳主编《文化广场》,他们在海口办《天涯》,我常约他们写稿,相互也就熟稔起来。1998年夏天,我忽然接到他们的邀请,说北海有个笔会,欢迎参加;期间有越南之游,可助文兴。我高高兴兴就去了。游轮下午起航,夕阳西下时,作家们和副刊编辑们兴致尚高,照相机咔嚓成一片。入夜,忽然风急浪高,暴雨大作,偌大一条游轮果真像树叶般在茫茫海面上随怒涛前仰后合。舱内歌声远遁,笑声隐没,唯闻呕吐声四起……等大家昏沉沉起床,天早已大亮。你漫不经心地走上甲板,正要抱怨昨夜的罪过,忽然发现,海面如大地一般平静,湖蓝绸缎一样的海水,晨光中正神秘莫测地望着你,包围着你,托举着你,而左前方,或右前方,或这里,或那里,正有一座座不知何处飞来的山峰,互不隶属,径自独立,悠然荡漾在海面上。身边有人高喊:“下龙湾到了。”另有一人相和:“‘海上桂林’到了。”
是为我首次境外之游。尽管去的是越南,起点不算高,毕竟也算是出过国的人了。而真正的出国旅行,要到四年之后。一次难得的赴英国访问机会,我竟然意外得之,实在荣幸之至。2002年9月,我去了伦敦,去了爱丁堡,去了威尔士,去了牛津剑桥。一个国外旅行的新时代在我面前展开了。
自首次旅行至今,三十年矣。旅来行去,独门心得不多,扛回家的旧书不少。我依然没有多大的游兴,更没有勇气去流浪,去探险。今后的旅程选择,我给自己定下一条“内外有别”的原则:在国内,多去我没去过的地方,如内蒙、宁夏、贵州等地;在境外,则多去我去过的城市,像伦敦、巴黎、威尼斯、巴塞罗那、雅典、柏林、海德堡、美因茨等等。
即使哪里也不去吧,如今每天的生活和旅行又有什么区别呢?我的家乡,我出生的那个村子,距深圳有两千多公里。我出了一趟很远的门,一出就是几十年。我是久别故乡的旅人,是常居他乡的移民。一个自小不知何为旅行的人,就这样把旅行变成了生活。
《和阳光有约而出走》
杨照
“出走”?哇,好煽动的词,脑中浮上的画面,是一个人怒气冲冲从办公桌上陡然站起来,对着上司、老板说:“我不干了!”或是一个咬牙切齿的人转身对家门投上深情一瞥,然后艰难地提步离开,走向某个不确定的未来。
到人生这个阶段,旅行已经很难有“出走”的意味了。要考虑小孩学校假期,要预先订机票订酒店,还要安排电台节目预录课程停课会议改期等一大堆琐碎的事。“出走”,谈何容易!
□接近“出走”的经验,至少得远溯二十多年前,还在留学当研究生的时代。那时候□喜欢,随时放在心上的,是美国哲学家桑塔亚纳的故事——桑塔亚纳在大学里教书,上课上到一半,他前面一句谈课程内容的话甚至都没有讲完,在句子中间停了下来,看看窗外,回头把手上的粉笔放回黑板沟里,淡淡若无其事地对学生说:“抱歉,我和阳光有约。”留下一屋错愕的学生,他走出去,而且从此就再也没有回到学校。
住在美国东北部那几年,每年秋冬,若是阳光灿烂,就会觉得在屋里坐不住。尤其是十月、十一月间,诱惑特别难以抗拒。自己的□□旧车停在街上,坐进去,发动引擎,在麻州大道上右转朝北,两个路口之后,就出现了□□株变色的枫树。
根本不用看地图,反正往北开,开上二号公路,然后就安然享受视觉上的飨宴。一路走,路上与路边的树一路愈来愈茂密,同时树上的红色成分也就愈来愈浓。到了沿着河谷行车的路段,你就觉得自己正式离开了原来的那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由众多黄红颜彩细密交织组构,除此之外其它都变得不重要的一个纯粹世界。美东秋天的红叶景象,真的是可以让人感受到那种逼到胸口来,以至于改变了呼吸状态的美。
而且在这个世界里,我们取得了特殊的自由。可以留在车上,让远远近近、层层叠叠的红叶树林不断流动,快速变换其光影,如幻如梦,因为难以捉摸固定而格外迷人。也可以在任何一个地点将车停下来,下车,缓缓地三百六十度绕个圈,确定自己被神奇的自然包围着,视觉所及范围内,数以亿计的树叶、树枝排列出不可思议的秩序,绝非几何式的井然秩序,是更高一层的错落秩序。
另一分自由是,看到任何岔路口,只要不是别人家的车道,都可以转进去。或宽或窄的路,夹在两边的林子间蜿蜒,几乎毫无例外,终究会通向一方水塘。□喜欢那种眼前林间突然闪过一道暗示着水塘存在的光的感觉。那是无法用理性分析的直觉。阳光远远近近洒着,与树影穿插交缠,可是就有那么一点光,闪一下,使人马上察知那是带有水意的。这时候,车速再放慢一点,就一定能找到通往水边的途径。
红叶满坡围绕的湖,再美好不过。本来只往上排列的颜色,现在又以相反方向倒映在水里。更好的是,之前被饱满视觉压抑的听觉,这时回来了。听到了稳稳的、不徐不疾的缓波声。这不是海,波声中一点威胁都没有。然后随着波声的指引,接着又听到了风声。波声与风声,和湖边的山色林景,搭配得恰到好处。
这是秋天。如果是冬天,如果地上有积雪,那么阳光会出现奇妙的变化。早晨是薄薄铺在万物上的一片,像是几何学里教的“面”的概念,只有面积,没有厚度,不断向外延展。到了下午,阳光才取得了体积,而且随着时间,取得了密度。愈晚愈浓稠,一点左右得戴上墨镜,两点之后,就连透过墨镜都还感觉得到阳光一大块一大块逼近过来。
如果是冬天,更要找到小湖。湖面一定结了冰,结了冰的湖面一定有三两个小男孩在玩冰上曲棍球。他们脚下的冰刀在湖面上划出各式弧线痕迹来,那些弧线从不同距离看,会有很不一样的印象,远一点看,很冷很安静,近些呢,却就变得好像弧线不是人划出来的,而是自身有生命,会不断向前生长,一直长一直长,不会中断也不会停止,活泼热闹得很。
因为是和阳光有约而出走的,等到太阳落了,出走的行程也就该结束了。不必去探问自己究竟在哪个湖哪个池塘边,上了车,反正遇到比较大的马路就转弯,马路愈走愈大条,不用多久,车就回到了二号公路或其它主要干道上了。回家吧!
……
人生之中还得到了一定的年纪、撞上相当的人、恰逢接近的情怀,才能一拍三合,成就这一样套“五十前写作”。——张大春
台湾杨照香港马家辉大陆胡洪侠轮流执笔漫无边际谈古今中外世间万象,……一九六三年出世,风华正盛,不轮龙虎,胜似书剑,好得很。——董桥
作为一个普通读者,要我不怀好意地说一句,你们三个人啊,既然选择了一起飙,那就停不下来了,因为你会发现,只有在一起,才能创造最好看的自己。——毛尖
杨照(台湾):1963年生于台湾。本名李明骏,台湾大学历史系毕业、美国哈佛大学博士候选人。曾纵横报社、出版社、电台、大学,始终于读书有直接或间接关系,活得自在、活得丰富。著有长篇小说《吹萨克斯风的革命者》《大爱》《暗巷迷夜》。中短篇小说集《星星的末裔》《黯魂》《独白》《红颜》《往事追忆录》《背过身的瞬间》。另有散文集、文学文化评论集多部。近作有《如何做一个正直的人》《想乐》《我想遇见你的人生》等。
马家辉(香港):1963年生于香港湾仔。台湾大学心理学学士,美国芝加哥大学社会科学硕士,威斯康辛大学社会学博士,是知名传媒人、专栏作家、主持人、文化评论学者。曾获选“年度中国魅力五十人物”、“年度深港意见领袖”。著有《明暗》《日月》《江湖有事》《爱恋无声》《关于岁月的隐秘情事》《死在这里也不错》《温柔的路途》《暧昧的瞬间》《爱上几个人渣》及李敖研究等。新作有《小妹》《大叔》等。
胡洪侠(大陆):1963年生于河北省。十年衡水行过,三载北京读研。之后南下深圳,迄今已然二十年。职业无非报纸,兴趣尤其副刊。酷爱寻访书店,闲来畅写专栏。出行书箱随身,返家书柜加宽。到处搜刮藏书,诸友又爱又嫌。曾是《文化广场》主编,现为《晶报》总编。著有《微尘与暗香》等书话集多部,主编《1978~2008私人阅读史》等图书多部。
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先唐诗文、明清小说与社会研究、中日中古文学比较等,已出版《西晋文学考论》《陆机陆云年谱》《汉晋女德建构》等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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