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节气志

二十四节气志

作者:宋英杰

出版社:中信

出版年:2017年9月

ISBN:9787508680712

所属分类:民俗文化

书刊介绍

《二十四节气志》内容简介

《二十四节气志》是中国气象先生宋英杰潜心之作。凭借多年强大的专业积累和知识功底,他首次从气象大数据的角度,为我们解读二十四节气的文、理、古、今。读者不仅能看到传统节气知识,更能了解节气随时代的演变和发展。
几千年的节气文化,在今天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为什么“熬过了冬天,却差点儿冻死在春天”? 大寒、小寒谁更寒?大暑、小暑谁更热? 50年来,中国人名的变化竟然跟天气息息相关? 为什么实际温度是30摄氏度,体感温度却超过40摄氏度? 冯骥才为何说“女人的孩提记忆散布在四季,男人的童年往事大多在夏天”? 时光律动,草木枯荣,《二十四节气志》,为你讲述节气文化在这个时代的“未完待续”。
宋英杰 ☆中国气象局气象服务首席专家,中央电视台《天气预报》节目主持人。
☆1988年起担任中央气象台预报员,1993年成为我国*位气象节目主持人。2004年在“我*喜爱的气象节目主持人”全国性评选中获得*佳主持人“气象先生”称号。2012年荣获播音主持界*高奖“金话筒奖”。
☆科研及业务之余,担任南京信息工程大学和台湾“中国文化大学”兼职教授。
☆宋英杰以其专业背景、知性形象、自然诙谐的语风赢得了观众的喜爱。他对节气、谚语、月令等气象相关传统文化遗产潜心钻研,希望优秀的传统文化依旧润泽着我们对于万千气象的体验。

作品目录

推荐序
序言
立春
【四时之始】
雨水
【甘雨时降】
惊蛰
【阳和启蛰】
春分
【青葱时光】
清明
【正好时候三月春】
谷雨
【雨生百谷】
立夏
【万物并秀】
小满
【正阳时节】
芒种
【亦稼亦穑】
夏至
【景风南来】
小暑
【蒸炊时节】
大暑
【大暑龌龊热】
立秋
【凉风有信】
处暑
【禾乃登】
白露
【玉露生凉】
秋分
【平分秋色】
寒露
【秋中之秋】
霜降
【杪秋时分】
立冬
【过冬如修行】
小雪
【气寒将雪】
大雪
【似玉时节】
冬至
【迎福践长】
小寒
【冬将军】
大寒
【寒气之逆极】
附录一
二十四节气歌谣
附录二
以时序为秩的行事规则:《礼记·月令》
附录三
经典的物候历:《逸周书·时训解》
附录四
节气岁时在日本的流变

热门书摘

农桑国度,人们细致地揣摩着天地之性情,观察天之正气,地之愆伏,因之而稼穑;恭谨地礼天敬地,顺候应时,正所谓“跟着节气过日子”。

对于二十四节气起源地区而言,确实是立冬时节入冬。虽然古人并无量化的气温标准,但以水始冰、地始冻作为冬季来临的标识,是比现代“日平均气温稳定低于10℃”更好的标准。

古人将一年分为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五日为候,三候为气,六气为时,四时为岁,周而复始。

序言二十四节气,是中国古人通过观察太阳周年运动,认知一年之中时节、气候、物候的规律及变化所形成的知识体系和应用模式。以时节为经,以农桑与风土为纬,建构了中国人的生活韵律之美。我们感知时节规律的轨迹,很可能是从“立竿见影”开始的。从日影的变化,洞察太阳的“步履”,然后应和它的节拍。我特别喜欢老舍先生在其散文《小病》中的一段话:生活是种律动,须有光有影,有左有右,有晴有雨,滋味就含在这变而不猛的曲折里。我们希望天气、气候是变而不猛的曲折,我们内心记录生活律动的方式,便是二十四节气。对于中国人而言,节气,几乎是历法之外的历法,是岁时生活的句读和标点。孔子说:“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季节更迭,天气变化,草木枯荣,虫儿“坯户”又“启户”,鸟儿飞去又飞来,天可曾说过什么吗?天什么也没有说,一切似乎只是一种固化的往复。这,便是气候。但天气时常并不尊重气候,不按常理出牌。按照网友的话说,不是循环播放,而是随机播放。超出预期值和承载力,于是为患。

以时节为经,以农桑与风土为纬,建构了中国人的生活韵律之美。

生活是种律动,须有光有影,有左有右,有晴有雨,滋味就含在这变而不猛的曲折里。

只要冷暖有常,便被视为“正气”。我们自古看待气候的价值观,简而言之,便是一颗平常心,希望气候持守“平常”的愿望。所谓“守常”,即是我们对于气候的期许。什么是好天气?只要不太晚、不太早,别太多、别太少,就是好天气。如果再温和一些,像董仲舒在其《雨雹对》中所言,那就更好了:太平之世,五日一风,十日一雨。风不鸣条,开甲散萌而已;雨不破块,润叶津茎而已。中国之节气,始于先秦,先有冬至(日南至)、夏至(日北至)以及春分、秋分(昼夜平分),再有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二至二分是最“资深”的节气,也是等分季节的节气。只是后来以始冻和解冻为标志的立冬、立春,以南风起和凉风至为标志的立夏、立秋,逐渐问世并成为表征季节的节气。它们一并成为节气之中最初的“八大金刚”。它们之所以最早,或许是因为表象清晰,是易感、易查验的节气。到西汉时期,节气的数目、称谓、次序已基本定型。在那个久远的年代,便以天文审度气象,以物候界定气候。按照物候的迁变,齐家治国,存养行止。农桑国度,人们细致地揣摩着天地之性情,观察天之正气,地之愆伏,因之而稼穑;恭谨地礼天敬地,顺候应时,正所谓“跟着节气过日子”。

中国之节气,始于先秦,先有冬至(日南至)、夏至(日北至)以及春分、秋分(昼夜平分),再有立春、立夏、立秋、立冬。

二至二分是最“资深”的节气,也是等分季节的节气。

到西汉时期,节气的数目、称谓、次序已基本定型。

尚书》中的一段话说得很达观:雨以润物,以干物,暖以长物,寒以成物,风以动物。五者各以其时,所以为众验。每一种天气气候现象有其机理和规律,也自有其益处所在。《吕氏春秋》说得至为透彻:天生阴阳、寒暑、燥湿,四时之化,万物之变,莫不为利,莫不为害。圣人察阴阳之宜,辨万物之利以便生。人们早已懂得天气气候,可以为利,可能为害,关键是找寻规律,在避害的基础上,能够趋利。而季风气候,干湿冷暖的节奏鲜明,变率显著。基于气候的农时农事,需要精准地把握,敏锐地因应,所以作为以时为秩的二十四节气在这片土地上诞生并传续,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一级动叶,二级鸣条,三级摇枝,四级坠叶,五级折小枝,六级折大枝,七级折木,八级拔大树和根

第一,不量化。杜甫可以“黛色参天二千尺”,李白可以“飞流直下三千尺”,但气象记录应当秉持精确和量化的方式。气温多少度,气压多少百帕,降水多少毫米,我们未曾建立相应的概念或通行的标准。不仅“岁时记”之类的文字如此,“灾异志”之类的文字亦如此。“死伤无算”“毁禾无数”,是古代灾情记录中“出镜率”最高的词组。第二,不系统。以现代科学来看,天气气候的观测,不仅要定量,还要定点、定时。但古时正史中的气象记录,往往发生极端性的灾或小概率的“异”才进行记录,连续型变量就变成了离散型变量。研究天气表象背后的规律,便遗失了无数的原始依据。单说降水这一要素,汉代便要求“自立春,至立夏,尽立秋,郡国上雨泽”。但直到清雍正年间才有“所属境内无论远近,一有雨泽即行奏闻”的制度常态化。为什么天气气候的记录不够系统和连贯呢?因为人们往往是将不合时令的寒暑旱涝视为帝王将相失政的“天戒”,所以只着力将各种灾异写入官修的史书之中,既为了占验吉凶,更为了警示君臣。第三,不因果。我们往往不是由因到果,而是常用一种现象预兆另一种现象,没有以学科的方式触及气象的本质。并且以“天人感应”的思维,想象天象与人事之间的关联,穿凿附会地解读“祥瑞”、分析异常。但以物候表征气候,本着“巢居者知风、穴居者知雨、草木知节令”的思维,“我”虽懵懂,但可以从生态中提取生物本能,以发散和跳跃的思维,善于在生物圈中集思广益、博采众长,体现着一种借用和替代的大智慧。并且最接地气的农人,以他们直观的识见,基于节气梳理出大量的气象谚语,用以预测天气,预估丰歉,使得节气文化之遗存变得更加丰厚。应当说,在二十四节气基础上提炼出的七十二候物语,依然“未完待续”。因为它原本记录和浓缩的是两千年前中原地区各个时令的物候特征,后世并未进行精细的“本地化”,并且随着气候变化,物候的年代差异也非常显著。20世纪70年代,“立夏到小满,种啥都不晚”的地区,进入21世纪前10年,已是“谷雨到立夏,种啥都不怕”。从前“喝了白露水,蚊子闭了嘴”的谚语,现在的蚊子都不大遵守了。所以七十二候物语,无法作为各地、各年代皆适用的通例。基于叶笃正院士提出的构想,中国科学院大气物理研究所钱诚等学者进行了运算和分析。在气候变化的背景下,节气“代言”的气候与物候都在悄然发生变化。所以,人们会感觉春天的节气在提前,秋天的节气在延后,夏季在扩张,冬季被压缩。每一个节气的气温都已“水涨船高”。以平均气温–3.51℃作为“大寒天”的门槛,以23.59℃作为“大暑天”的门槛,1998—2007年与20世纪60年代进行对比:“大寒天”减少了56.8%,“大暑天”增加了81.4%,不到半个世纪,寒暑剧变。如果以气温来审视节气,下方的曲线是1961—1970年的节气,上方的曲线是1998—2007年的节气,可见节气悄悄“长胖”了。减缓气候变暖的趋势,便是为节气“减肥”。以平均气温来衡量,提前趋势最显著的三个节气是雨水、惊蛰、夏至,延后趋势最显著的三个节气是大雪、秋分、寒露。以增温幅度而论,春季第一,冬季第二。“又是一年春来早”,已然成为新常态。不过,我们传承和弘扬二十四节气,不正需要不断地丰富它,不断地完善它吗?让后人看到,我们这个时代并不是仅仅抄录了古人关于二十四节气的词句。

不过,我们传承和弘扬二十四节气,不正需要不断地丰富它,不断地完善它吗?

我们传承和弘扬二十四节气,不正需要不断地丰富它,不断地完善它吗?让后人看到,我们这个时代并不是仅仅抄录了古人关于二十四节气的词句。

二十四节气以及由此衍生的各种智识和习俗(包括其中的正见与误读、大智慧与小妙用)乃是历史进程中天人和合理念的集大成者。渐渐地,它们化为与我们若即若离的潜意识,或许早已嵌入我们的基因之中,常在我们不自知的情况下,润泽着我们对于万千气象的体验。

异乡物态与人殊,惟有东风旧相识

万物应节而生,随气而长,所谓春令也。

3月20日前后,为春分节气。从惊蛰的“桃始华,仓庚鸣”,到春分的“一候玄鸟至,二候雷乃发声,三候始电”,大自然逐渐结束“默片”时代,变得更加有声有色。冬至和夏至的关键字是极与最,春分和秋分的关键字是平与均。春分体现的是“平均主义”。古人说:“春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目前,很多国家还都“一刀切”地将春分(昼夜平分日)作为春季的开端,有些国家甚至将其定为新年的起始。古时帝王是春祭日、秋祭月,从周代开始便在春分日“祭日于坛”。春分时节,“各级领导”都很忙活,除了拜谢阳光之外,还会专程迎接燕子。古代的“气象预报员”有很多,但燕子是唯一享受皇家正式欢迎仪式的,享受最高规格的礼遇。“是月也,玄鸟至。至之日,以大牢祠高禖,天子亲往。”“人间旧恨惊鸦去,天上新恩喜鹊来。”燕子没有乌鸦和喜鹊那般脸谱化的标签,却人见人爱,至今保持着好人缘、高人气。春风与春雷二月二,龙抬了头,开始忙于行云布雨。雨,渐渐地不再是“沾衣欲湿”的雨,而风更多的是“吹面不寒”的风。“燕子初归风不定,桃花欲动雨频来”,所谓“风不定”,既是指风的激越飞扬,更是指盛行风向尚未确定,风向的顽皮任性。“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春风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剪刀。什么是春风?词典是这样解释的:(1)春天的风;(2)比喻恩惠;(3)比喻和悦的神色。人们意念中的春风,并不是春天所有的风,而是宜人的那部分。春风,应当是和煦、温润的,是可送暖、可化雨、可作为护肤品的风。正如老舍笔下:“所谓春风,似乎应当温柔,轻吻着柳枝,微微吹皱了水面,偷偷地传送花香……”但是,人们意念中的春风,并不等同于春天的风。春天的风,未必很和悦,未必是恩惠。春天的风,也常常是西伯利亚出品,可致冷、可致沙尘、可致倒春寒。春天的风,可能是剪刀,也可能是尖刀。从气温来看,“春不分不暖,夏不至不热”。春分时节,回暖驶入“快车道”,由春分的“玄鸟至”到清明的“桐始华”,正是一年之中气温攀升速率最快的时期,气温开始“大跃进”。从最早萌发的柳条,到最后盛开的梨花,这便是春天的历程。春分二候“雷乃发声”,秋分一候“雷始收声”,古代人发现还可以借助雷声来推测天气。比如“凡雷声响烈者,雨阵虽大而易过,雷声殷殷然响者卒不晴”。如果是响雷,降水凶猛而短促;如果是闷雷,降水和缓但绵延不息。雷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冷、暖空气交战造成的,气象学上称为锋面雷;一种是由于本地冷热不均的热对流,暖空气“内讧”造成的,气象学上称为热雷。锋面雷,往往是先下雨后打雷,冷、暖气团先有小规模接触,后有大规模战事。热雷,大多是先打雷后下雨,对流强盛,积雨云看起来声势很大,但一“亮剑”,战事很快就平息了。古时候,人们往往将雷电视为朝廷失政或个人失德招致的“天罚”,这是以人的行为推断上天意图并借此进行解读的典型个例。当然,同样是在“古时候”,王充在《论衡》中便已批驳这种“推人道以论之”的逻辑乃是“虚妄之言”。他的观点是:“阴阳相薄为雷,激扬为电。”并进而论述:“实说雷者,太阳之激气也。何以明之?正月阳动,故正月始雷;五月阳盛,故五月雷迅;秋冬阳衰,故秋冬雷潜。”可见,雷电的多寡,与季节高度相关,与人之德行并无关联。否则,是人们夏天失德的事情做得最多?还是上苍将各种当谴之事攒到夏天一并处罚呢?春分美味“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惊蛰过后江南的春笋破土,也称为雷笋。诗意般的杏花春雨时节,其实还偶有寒潮侵袭,为了呵护幼笋,人们会以米糠作为“棉被”,盖在竹林地表,既通风透气,又御寒保暖。敷糠后还要洒水,以调节温湿。温度要拿捏得恰到好处。太暖,笋便只顾拔尖儿,体格不够敦实;太冷,笋就继续冬眠,去睡回笼觉了。“春江水暖鸭先知”,但与鸭相比,是春江水暖螺先知。因为鸭只是水上“访客”,而螺才是水下“居民”。老话儿说:“清明螺蛳肥如鹅。”春分之后,清明之前,正是螺蛳最肥美的时节。人们也自然不会忘记这些潜水的食材。将捉到的螺蛳置入清水中,养三五天,使其吐尽泥沙。《山居四要》曰:“清明前二日,收螺蛳浸水。至清明日,以螺水洒墙壁等处,可绝蜒蚰。水焯之后,葱姜炝锅,快火炒制。”有人说,即使没有一颗中国心,也必定有一颗中国胃。别说螺蛳之鲜,一闻到葱姜炝锅的味道,胃便苏醒了。那些生长在田埂边、坡地间、树丛下的各种野菜,更是春天的批量馈赠。人们会准确地辨识,娴熟地采撷,将它们收归厨房。清炒,或者让它们参与拌馅、和面。一位厨师曾和我聊起他眼中的气候变化:“现在差不多提前一个星期马兰头(初春尝鲜儿的一种野菜)、香椿就进厨房了,而且春茶也大概提前五天,就上菜单了。”可见,在盘中、杯中,我们也能感受到舌尖上的气候变化。当然,此时的春茶非常金贵。古人说:“养蚕天气,采茶时节。”从初春到晚春,“采茶歌里春光老”,一芽一叶的清香,可以令人们回味很久。口感更醇厚、价钱更亲民的春茶,要待到谷雨时节。从茶园中采摘的青嫩的芽叶,摊晾之后,经过“杀青”“挥锅”,达到96%的干度,再按“颜值”进行“分晒”。4.2—4.5斤的芽叶,经过妙手炒制,才能成就1斤干茶。有的朋友参加乡村旅游,兴冲冲地去采茶,以为信手拈来。采摘之后感慨道:“几乎是摸着黑上山,折腾下来感觉一点儿都不比当年割麦子轻省!”“春分麦起身,一刻值千金”,对于麦子来说,正是青葱时光。小满麦秋至,它的秋天便匆匆来临。春分之后,各地陆续进入农忙时节。在民间,有很多谚语都有着同一句式,例如:惊蛰早,清明迟,春分播种正当时。春分早,谷雨迟,清明播种正当时。清明早,立夏迟,谷雨播种正当时。这反映了不同地区的农事次第差异,也反映了不同作物的生长期差异。例如:春分瓜,清明麻,谷雨花。春分麦,芒种糜,小满谷种齐。无论如何,春分,各地相继进入农事繁忙季节,“桑荫种瓜不思晚,也学爷娘忙春分”。白天忙活,晚上也不清闲。“夜半饭牛呼妇起,明朝种树是春分。”夜里喂牛的时候,还忍不住唤醒老伴,盘算一下春分种树的事。沙尘:春天的烦恼在文人笔下,春分气象是唯美的,甚至被寄予了某种理想化: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南园春半踏青时,风和闻马嘶,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你看山也清,水也清,人在山阴道上行,春云处处生。官也清,吏也清,村民无事到公庭,农歌三两声。春分被刻画得如此清秀,但总觉得是被“美颜”过的。我小时候背诵的歌谣:“立春阳气转,雨水沿河边,惊蛰乌鸦叫,春分地皮干……立夏鹅毛住,小满鸟来全……”为什么“春分地皮干”?因为风变大了。为什么“立夏鹅毛住”?因为风变小了。春分时,往往气温跌宕,急升骤降。风有时和煦,有时狂野,有时像润肤露,有时像划脸的刀。节气歌谣中所说的“春分地皮干”,便是对于风的写照。而且不只是地皮干,沙尘更是春天的烦恼。《汉书·食货志》中记载了晁错对于人祸与天灾的一段激越的论述:“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石。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给徭役。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暑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无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来,吊死问疾,养孤长幼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复被水旱之灾,急政暴虐,赋敛不时,朝令而暮改。”从另一个层面,这段论述也使我们看到当时人们眼中的四时之苦:春之风尘,夏之暑热,秋之阴雨,冬之寒冻。什么是春天春天其实有不同的定义,比如“可耕之候”便是春天,比如“桃始华”便是春天。现在气象学上是以平均气温的五天滑动平均序列来衡量的,稳定超过10℃即为入春。但各国的标准不尽相同,比如北欧一些国家将连续七天日平均气温超过10℃定义为夏天。我调侃道:“这明明相当于我们春天的门槛嘛!”对方笑答:“如果按照你们22℃的标准,我们几乎就没有夏天啦!那怎么可以!”据说在北极圈内的拉普兰德(Lapland),人们将一年划分为八个季节,其中有五个季节与冰雪有关。3—4月还是“带壳的雪季”(crusty snow),表层的冰雪昼融夜冻。只有5月可谓春天,称为“冰融季”(departure of ice),春天的定义和标识便是冰雪消融。

仓庚

螺蛳

4月5日前后为清明节气,气清景明之意,正是鸟语花香的盛春时节。“言万物去故而从新,莫不鲜明之谓也。”“万物生长此时,皆清净明洁,故谓之清明。”清明之名,便表征了这一时节的天气是清新、明媚、和暖的。清明时节,我曾在一座古镇的小街上闲逛时,看到这样一段话:找个小店,挑张喜欢的明信片,寄给中意的人。背面写上:某年某月某日,天气晴,我在这里想念你。或许是职业的原因,我特别容易被那些借用了天气元素的广告感动,算是“被煽情”。于是,我也写下一段话:让云画出一组手语,让风寄出一份快递,告诉你,这里的天气,特别适合想你。清明时令之趣古人描述的清明物候是:一候桐始华,二候田鼠化为鴽,三候虹始见。古人的气象观测中非常留意雷之激、虹之美,节气物语中都有专门的描述。春分“雷乃发声”,秋分“雷始收声”;而属于虹霓的季节,开始得晚,结束得也晚,时间跨度更大,从清明时节“虹始见”,到小雪时节“虹藏不见”。当然,“田鼠化为鴽”只是古人的一种“误读”,包括惊蛰的“鹰化为鸠”、大暑的“腐草为萤”、寒露的“雀入大水为蛤”、立冬的“雉入大水为蜃”。今天看起来很怪异,天暖了鼠怎么就变成鸟类了呢?天冷了,鸟怎么就变成贝类了呢?这些,显然有违科学识见,它反映的是古人关于万物运化的浪漫猜测。

在我记忆中,特别喜欢的清明物候便是榆钱儿。戏问花门酒家翁/唐 岑参老人七十仍沽酒,千壶百瓮花门口。道旁榆荚巧似钱,摘来沽酒君肯否阳春时节,捋几串榆钱,鲜嫩、脆爽,又有淡淡的甜。捋榆钱,蒸榆钱饭,煮榆钱粥,拌榆钱馅儿,春天里的清鲜之食。榆钱,音同“余钱”。榆钱在人们眼中,真是意好味佳之物。以榆钱为食,以榆枝为薪,“清明一日,取榆柳作薪煮食,名曰换新火,以取一年之利”。阳春时节,人们以花叶为养。《洛阳记》:“寒食日,妆万花舆,煮杨花粥。”《遵生八笺》:“青精饭:用杨桐叶,并细叶、冬青叶,遇寒食,采其叶染饭,色青而有光。食之资阳气,道家谓之青精干食饭。今俗以夹麦青草捣汁,和糯米作青粉团,乌桕叶染乌饭作糕,是此遗意。”《月令图经》:“上巳日可采艾并蔓菁花,以疗黄病。”《琐碎录》:“三月三日,取荠菜花铺灶上及坐卧处,可辟虫蚁。是日取苦楝花,无花即叶,于卧席下,可辟蚤虱。是月初三日或戊辰日,收荠菜花、桐花、芥菜,藏毛羽衣服内,不蛀。”《法天生意》:“三月三日,采桃花浸酒饮之,除百病,益颜色。”《万花谷》:“春尽,采松花和白糖或蜜作饼,不惟香味清甘,自有所益于人。”清代的《帝京岁时纪胜》记述:“三月采食天坛之龙须菜,味极清美。香椿芽拌面筋,嫩柳叶拌豆腐,乃寒食之佳品。”宫廷所载的“时品”中,不少是来自各地的贡品,即使隆冬亦不乏食物“多样性”,但这些并不能代表本地的物候。反倒是民间的“花叶饮食”,体现着时令之趣。《洞天清录》中的一段话,令我们思忖如何能够在看似平淡的生活中自寻其乐、自得其乐,以自己独特的清雅方式品味独特的时令之美。人生世间,如白驹之过隙,而风雨忧愁,辄三之二。其间得闲者,才十之一耳。况知之能享者,又百之一二。于百一之中,又多以声色为乐,不知吾辈自有乐地。悦目初不在色,盈耳初不在声。明窗净几,焚香其中,佳客玉立相映。取古人妙迹图画,以观鸟篆蜗书、奇峰远水,摩挲钟鼎,亲见商周。端砚涌岩泉,焦桐鸣佩玉,不知身居尘世,所谓受用清福,孰有逾此者也?杨柳青,放风筝春日短暂,人们岂可错过?正所谓“握月担风,且留后日;吞花卧酒,不可过时”。有人“缀杂花以为盖,幂丰叶而为幄”,有人“花落为褥,翠草成裀(内衣),醉眠春日”。人们守寒冬、熬暑夏,“风雨忧愁”之时,尚能“受用清福”,气清景明之时更是快意酣畅地让自己的心神与物候约会。清嘉庆十二年(1807年),陕西大荔县志:“种麦后,历冬无雪,次年又无雨泽,农夫蹙额相告,不胜焦灼。至清明后屡有东北风,麦苗屡盛,竟得大熟。人咸以为‘风收年’,为丰年颂云。”春风、春雨,都被比喻为恩泽。风也恩泽,雨也恩泽,风雨只有在春天才能够同时享受到被人们视为恩泽的礼遇。“春之风自下而升上,纸鸢因之而起;夏之风横行空中,故树杪多风声;秋之风自上而下,木叶因之而陨。”这是古人的说法。那么为什么春天最适合放风筝呢?第一是风力,第二是升力。春天的风最大,在四季中高居榜首。

不同地区不同作物的不同生长时段对于冷暖、晴雨有不同的需求,往往你之所盼,恰是他之所怨

做天难做四月天,蚕要温和麦要寒。种菜哥哥要落雨,采桑娘子要畦干。

古人说:“春梦暗随三月景。”想及唯美的情境,就会下意识地“脑补”阳春三月的景物。“正是春光最盛时,桃花枝映李花枝。”早春二月是“二月柳争梅”,阳春三月是“三春桃照李”。桃花,几乎是文人笔下春天的“百搭”型物候,“春华之盛莫如桃”。初春时,桃花与莺的组合:初春丽日莺欲娇,桃花流水没河桥。仲春时,桃与柳的组合: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暮春时,桃花与柳絮、杜鹃的组合:白雪柳絮飞,红雨桃花坠,杜鹃声又是春归。“曲水流觞”周公成洛邑,因流水以泛酒,故诗云:“羽觞流波。”秦昭王置酒河曲,见金人奉水心之剑,曰:“令君制有诸夏。因立此为曲水。”《荆楚岁时记》记载:“三月三日,四民并出江渚池沼间,临清流为流杯曲水之饮。”三月初三是上巳节,它是古代一个祓除祸灾、祈降吉福的节日。古人会在这一天聚集到溪水边,把倒满酒的杯子放在水面,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是为“曲水流觞”。“三月上巳,宜往水边饮酒燕乐,以辟不祥,修禊事也”,这渐渐成为一种雅致的风俗。公元353年,正是在这个节日里,微醺的王羲之,写就了著名的《兰亭集序》。那一天,恰好天气不错,天朗气清,惠风和畅(353年农历三月初三,是4月22日,临近谷雨,那一年的谷雨为4月24日,清明为4月8日)。

这种快然自足的状态,或许与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天气相关。古人说,阳春时节,“宜懒散形骸,便宜安泰,以顺天时”。网友觉得这是“甚慰朕心”的一则古训,终于为自己的懒散,找到了古老的依据。

4月20日前后谷雨,雨生百谷,故曰谷雨,是隶属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谷雨时春生之气盛极,“句者毕出,萌者尽达”。也就是说,弯曲的芽儿皆出世,娇嫩的叶儿初长成。草木“卖萌”的时节结束了。冬吃萝卜夏吃姜,白菜豆腐满屋香。翠芽留得春意在,此心安处是吾乡。已是暮春时令,花草繁茂,是为荣华。如果按照气温的标准,一些高纬度或者高海拔的地区依然在“探春”,而南方地区已然开始“惜春”了。谷雨时节刚刚开始之际,冬、春、夏的面积分别约为420万平方公里、511万平方公里、29万平方公里。当谷雨时节结束之际,冬、春、夏的面积约为295万平方公里、585万平方公里、80万平方公里。

在南方,夏在逐步蚕食春的领地。在北方,春在鲸吞冬的疆土。谷雨时冬、春、夏的“三国演义”,冬已衰落,夏待崛起,春正强盛。“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描述的,便是谷雨时节的风物。南方渐渐进入雨季,落花、流水时节,有人为春之将逝而感伤,但落絮依酒、飞花入衣,似乎是很具有侠士风格的一种意境。台湾的一位前辈同行对唐诗中吟咏四季的诗章做过一个统计,他说假如描写春的诗章有100首,那么描写夏、秋、冬的分别有10首、80首、20首。其实,季风气候中短暂匆促的春、秋,反而是诗歌高产的季节。花草繁盛的春天,也是诗歌十分繁盛的季节。古人说:“春物方荡,民情以郁陶。”或许人们原本细腻的情感更容易为春天的景物所撩拨,喜忧萦怀。雨助仓满“谷雨,谷得雨而生也。”所以人们对于此时的雨水格外珍视。谷雨无雨,后来哭雨。谷雨要雨,不雨犁耙挂起。谷雨前后一场雨,胜过秀才中了举。春天里的泥,秋天里的米。水满塘,谷满仓,修塘等于修谷仓。谷雨阴沉沉,立夏雨淋淋。谷雨无雨,旱透河底。谷雨有雨兆雨多,谷雨无雨水来迟。

在人们的潜意识中,所谓气候,其实是雨候。

万物渐渐适应了这种先洒阳光、后赐雨露的流程,于是“清明宜晴,谷雨宜雨”。谷雨节气,“时雨将降”。所谓时雨,有两层含义:一是指应时而至的雨水;二是指飘忽、急促的雨水。雨水多了,也急了。雨,时常会成为一天之中的小插曲,甚至主旋律。余光中先生在《六把雨伞》中写道:雨天长,灰云厚三十六根伞骨只一收就收进一把记忆里去了不知在那扇门背后只要我还能够找到小时候那一把就能把四川的四月天撑开春雨就从伞边滴下来蛙声就从水田里布谷鸟就从远山都带着冷飕飕的湿意来绕着伞柄打转喔,雨气好新鲜春雨中的记忆往往非常唯美,但或许“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最美的不是雨巷,而是撑着油纸伞,“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不过从前,雨伞中也有尊卑。按照《大清律例》,职官伞盖:“一二品,银葫芦杏黄罗表、红里;三四品,红葫芦杏黄罗表、红里;以上皆三檐。五品,红葫芦蓝罗表、红里;六品以下八品以上,用蓝绢;皆重檐。庶民不得用罗绢凉伞,许用油纸雨伞。”遮雨的平常之物,也弄出这么多繁文缛节,真是烦琐得不要不要的。现在的伞,已经不再是身份的象征,倒经常是广告的载体了。谷雨春忙鸟语花香的春季,古人从鸟之语、花之香中领悟到“花开管节令,鸟鸣报农时”的农耕智慧。谷雨物语是:一候萍始生,二候鸣鸠拂其羽,三候戴胜降于桑。谷雨时,静以承阳的浮萍开始生长。布谷鸟开始催耕,“布谷布谷,磨镰扛锄”。桑叶繁盛,蚕事既登。“江国多寒农事晚,村南村北,谷雨才耕遍。”谷雨时节,自南而北,陆续春忙,“百工咸理,无有敢惰”。南北朝时期的《荆楚岁时记》中记载:“有鸟名获谷,其名自呼。农人候此鸟,则犁杷上岸。”有农谚认为,“谷雨到,布谷叫;前三天叫干,后三天叫淹”。布谷在叫,青蛙也在叫,“农事蛙声里,归程草色中”。雨频霜断气温和,柳绿茶香燕弄梭。布谷啼播春暮日,栽插种管事繁多。人忙活,鸡也开始忙活,早起的鸡儿有虫吃。“谷雨三月半,蝎子有千万。雄鸡唱一遍,蝎子不见面。”“谷雨好,蝎子少。来一个,鸡吃了。”按照古人的说法,春天“蛰虫咸动,启户始出”,虫类出来了,禽类终于不必只吃素食了。物候有先后,农事有早晚,有些地方是“谷雨种大田”,陆续开始。有些地方是“谷雨谷满田”,几近结束。谷雨前后,“三月十八,麦抱娃娃”。谷雨前,麦挑旗;谷雨后,麦出齐。谷雨麦打苞,立夏麦呲牙,小满麦秀齐,芒种见麦茬。此时,“谷雨蚕生牛出屋”,亦农亦桑,繁忙异常,所以“谷雨立夏,不可站着说话”。对于节气起源地区而言,清明断雪,谷雨断霜。所以谷雨为可种之候,仿佛是上苍发放的一张许可证。但有时“谷雨前后一场冻”,天气并不严格地遵守节气。2013年,晋、冀、鲁、豫等地曾在谷雨时节雪纷纷,一些最晚终雪的历史纪录被刷新。有网友感慨:“昨天吃雪糕,今天堆雪人,天气破纪录不上税嘛!”虽说“谷雨下秧,大概无妨”,但种田不能只求“大概”,所以“谷雨不冻,抓住就种”这则谚语,就如同一个补充条款,参考节气,还要把握天气。错过了谷雨,便辜负了时节。“三月种瓜结蛋蛋,四月种瓜扯蔓蔓”,说的正是朴素的大道理。农事既兴,或许也打扰甚至“得罪”了一些“朋友”。在云南西双版纳的小勐宋,哈尼族的阿突老师和我聊起他们的一个习俗。谷雨之后,要为虫儿们过个节。人们到田地里找几条蚯蚓、几只蝈蝈等作为虫类代表,然后主持仪式的人念念有词,大意是他们在耕作的时候,可能打扰到它们,甚至无意间伤害到它们。他们郑重忏悔,希望得到它们的原谅,然后将“代表们”放生。人们知道,蚯蚓虽小,却有着翻土机、肥料厂、蓄水池的三重功能。它使田地的土质更疏松,更利于蓄积雨水,更利于微生物活动蓄积肥力。所以人们选择一个“节日”,暂停田耕,人和小动物都放个假,既是感恩,也是自省。谷雨花信谷雨的花信风是:一候牡丹,二候荼蘼,三候楝花。“洛花以谷雨为开候”,谷雨始以国色天香。说起谷雨花信,我想到《红楼梦》第六十三回,怡红院里群芳夜宴时的两个小细节。一个说的是宝钗:说着,将筒摇了一摇,伸手掣出一根,大家一看,只见签上画着一支牡丹,题着“艳冠群芳”四字,下面又有镌的小字一句唐诗,道是:任是无情也动人。一个说的是麝月:数去该麝月。麝月便掣了一根出来。大家看时,上面是一枝荼蘼花,题着“韶华胜极”四字,那边写着一句旧诗,道是:开到荼蘼花事了。注云:在席各饮三杯送春。麝月问:“怎么讲?”宝玉皱皱眉儿,忙将签藏了,说:“咱们且喝酒罢。”说着,大家吃了三口,以充三杯之数。“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谷雨时,虽艳冠群芳、韶华胜极,但“开到荼蘼花事了”,便意味着春将不再,当是把酒与春作别之时。自然有人会皱眉,会心生伤感。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谷雨时节,花已落,燕又来。孤单地等着你,等到花儿都谢了。细雨之中看着燕子双飞,好不虐心啊!谷雨时节,有暖意,但热未至;有凉风,但寒已消。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之前是一个漫长的取暖季,之后又是一个漫长的制冷季,阳春三月,是最低碳、最省电的短暂时光。

夏季万物之盛,乃是承纳天地之恩赐,人们对此谦卑地感恩。《礼记》中记载,临近立夏,太史需要提示天子,“盛德在火

古人说:“四月惟夏,运臻正阳。”因为夏至就开始生阴气了,所以农历四月是阳气最盛的时候。

风小了,雨多了,“立夏无雨,碓头无米”。万物领受着雨露阳光的滋养。当然,如果按照日平均气温稳定高于22℃的气象学标准,很多地方是:虽然立了夏,依旧春当家。春与夏大体是“划江而治”的格局。但近些年,夏往往在立夏时节便急促地“北伐”至华北,春既无招架之功,也无还手之力。立夏日,夏的面积约为80万平方公里,而春的面积约为585万平方公里。一年之中,什么时候春天的面积最大?不是清明,不是谷雨,而是立夏。确切地说,是立夏的三候(5月15日至20日左右)。所以,如果以平均气温来定义节气,立夏或许应改名为“盛春”更为贴切。“四月维夏,六月徂暑。”孟夏之时,人们常常感慨“无可奈何春去也”。但按照气温的标准,立夏到小满时节,反而是春天疆域最全盛的时期。一位朋友说:“你们气象学的入夏标准太烦琐,我们的标准是‘樱桃红熟’。”吃上樱桃,便是夏天。“无可奈何春去也,且将樱笋饯春归。”好吧,其实我也特别喜欢这个鲜美的换季标准。“桃始华”是春,樱桃熟是夏,花果标准终究比气温标准更优美、可爱。由春华到夏秀,由花到果,雨水由婉约转型豪放,气象由阴柔趋向阳刚。季风气候的夏,雨热同季,滋养万物的效率高,发生灾害的概率也大。“莫不为利,莫不为害。”所以季风气候中的“靠天吃饭”,主要还是靠夏天吃饭。在古人看来,气象更迭需要依照规律,循规、守常,要讲求“信”。春之德风,风不信,其华不盛;夏之德暑,暑不信,其土不肥;秋之德雨,雨不信,其谷不坚;冬之德寒,寒不信,其地不刚。也就是,该热的时候就热,该冷的时候就冷。不当至而至为“有余”,当至而未至为“不足”。“不足”固然无益,“有余”同样为患。古人在记载异常气象现象及其影响时,将其统称为“灾异”。从本质上来说,天气便是因异而灾。比如春宜温而热,称为春行夏令,“有余”;夏宜热而温,称为夏行春令,“不足”。

在半个多世纪里,中国的降雨日数在减少,暴雨日数却在增加,小雨日数减少13%,暴雨日数增加10%。要么就不下,一下就下大,致灾能力在提高。就像一个人,平时不怎么说话,一说话就像吵架。天气越来越呈现暴躁的脾气。小满很忙从农候上看,小满是麦子籽粒乳熟、将满未满的时节,芒种是收麦子、种稻子的时节,所以才有“小满赶天,芒种赶刻”之说。“夏收要紧,秋收要稳”,与秋收相比,夏收的节奏更快。毕竟“法律有宽大,节气不饶人”。农耕社会起源的节气中,小满、芒种是物候节气,也是与农桑关联度最高的节气。作为两种主要的粮食作物,稻、麦对于天气的习性喜好是完全不同的——稻要热,麦要凉;稻要泡,麦要燥。虽然麦喜燥,但小满时节容易盛行的一种天气,却是麦子无法承受之重。有一种面,叫热干面;有一种风,叫热干风,学名叫干热风。风与干燥、炎热相叠加,会使本应鲜嫩多汁的“小鲜麦”,变得干瘪甚至枯萎。4—5月偶尔会出现气温骤降、天气寒凉的时段。所以有人调侃道:“好不容易熬过了冬天,却差点儿冻死在春天。好不容易立了夏,一不留神又入冬了!”“农历四月以清和天气为正,必作寒数日,谓之麦秀寒,即月令麦秋至之候。”所以才有“未食五月粽,寒衣不可送”的民谚。“秧奔小满谷奔秋。”此时,麦田由青到黄,“此于时虽夏,于麦则秋,故云麦秋也”。对于麦子而言,渐渐入秋了。“百谷初生为春,熟为秋,故麦以孟夏为秋。”“小满一片黄,芒种场里忙。”“最爱垄头麦,迎风笑落红。”古人认为宿麦(冬小麦)兼备四时之气,是五谷中的珍品。《图经本草》评述道:“大小麦秋种、冬长、春秀、夏实,具四时中和之气,故为五谷之贵。地暖处亦可春种至夏收,然比秋种者四气不足。”2013年小满时节,我在贵州出差。贵阳郊外的一个布依族村落,前一晚刚刚下过一场大雨,花老汉赶着水牛,连抽口烟的时间都舍不得。他说:“这是在抢水打田,哪敢耽搁?”一个“抢”字,体现着耕种的节奏。常言道:“春争日,夏争时。”有些地方是:“小满赶天,芒种赶刻。”有些地方是:“小满金,芒种银,夏至插秧草里寻。”满,既可指籽粒之熟,也可指雨水之盈。小满大满江河满。小满不满,干断田坎。小满雨滔滔,芒种似火烧。小满要满,芒种不旱。小满不满,麦有一险。在台湾,一些气象节目为了贴近农事,会选择在乡间录制,但是“立夏小满,雨水相赶”,恰逢台湾的梅雨季,所以大家在做节目时笑称,苦瓜脸(摄像)拍落汤鸡(主播)。当人们念及“小落小满,大落(雨)大满(仓)”的农谚时,便心有慰藉了。台湾原气象主播林志冠曾将芒果作为春夏物候的写照。3—4月,农人将过密的芒果摘掉,酿制成青青脆脆的芒果青。在小满、芒种时节之后,“檨仔(台语:芒果)落蒂”,肥美香甜的芒果就陆续地上市了。等到芒果由论斤卖变为论堆卖的时候,便进入了一年之中最酷热的时节。江南地区有句农谚:“小满动三车,忙得不知他。”“三车”指的是油车、丝车、水车。各种车都转动起来,榨油、缫丝、灌溉。男也耕,女也织,总之,小满很忙。小满田家物语/北宋 欧阳修南风原头吹百草,草木丛深茅舍小。麦穗初齐稚子娇,桑叶正肥蚕食饱。古人认为,丰饶的物产都是温润的南风带来的,所以有“熏风阜物”之说。所以南风时节,人们最忙碌。“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春已暮,夏初萌清明、谷雨时节,往往风最大。到了立夏、小满时节,春风渐止,杨花、柳絮不再,轻扬善舞之物也变得沉静了,鸟语替代了风声。对于北方地区而言,小满往往是24个节气中日照时间最长的,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时节。加热北方的干空气比加热南方的湿空气要容易得多,所以小满时,北方一些地方的气温很容易异军突起,超越南方。按照平均气温稳定超过22℃的标准,小满前后,无论南北,正是众多地区“集体”入夏的高峰期。小满时节,春的面积将由约684万平方公里减少到约638万平方公里。时值小满,春风已度玉门关。冬在坚守高原大本营,夏在江南乍现锋芒。春天的疆土刚过全盛时期,冬、春、夏分别约占国土面积的17%、71%、12%。春已暮,夏初萌。夏,终于从一个“散户”,逐步成为颇具规模并继续扩大“市场份额”的“大户”。北方的春天非常短促,让人觉得不像一个完整的季节,很像冗长冬季和漫长夏季之间的一个随赠品。不禁令人感慨:“为什么欢乐总是乍现就凋落?为什么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时光?”

芒种之忙此时麦气浮动,人们繁忙而又沉寂。芒种,也可称为忙种,所谓“麦黄农忙,绣女出房”。白居易的《观刈麦》刻画的正是芒种时节的情景: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庄稼人清闲的日子很少,农历五月尤其繁忙。家里的壮劳力在田里,脚被热气蒸着,背被烈日烤着,不敢去想累不累、热不热,只想趁着太阳落山晚,赶紧多收获些。婆婆和媳妇担着吃的,小孩子提着喝的,一起送到田里去。贫穷的妇人抱着孩子,挎着筐,在收获的麦地里,仔细地捡拾着遗漏下的麦穗。这个时节,人不闲,地也不闲。在很多地方,是麦穗收尽,稻秧登场。旱地耕过,灌作水田。无暇庆贺麦收,又要开始插秧了。有一则谚语,形象地刻画了“双抢”时节的情景:“早上一片黄,中午一片黑,晚上一片青。”早上,成熟的麦子还没收割,一片金黄;中午抢收完毕,露出土地原本的黑色;晚上抢种结束,又呈现新苗的一片青色。“时雨及芒种,四野皆插秧。家家麦饭美,处处菱歌长。”金黄的麦浪转眼之间又化作嫩绿的稻秧。一把青秧趁手青,轻烟漠漠雨冥冥。东风染尽三千顷,折鹭飞来无处停。楝花零落鱼初发,梅子青黄雨不干。早麦熟随芹菜饷,晚茶香和树芽蒸。花落了,雨频了;麦是新麦,茶是晚茶。“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种之曰稼,敛之曰穑,而芒种,是亦稼亦穑的时节。夏熟作物该收了,夏播作物该种了。一方面是夏收,一方面是夏种,“杏子黄,麦上场(cháng),栽秧割麦两头忙”。夏收、夏种、夏管,正所谓“三夏”大忙时节。所以芒种之农事,体现一个“忙”字;芒种之“考事”,也体现一个“忙”字。春争日,夏争时,小满赶天,芒种赶刻。麦收有五忙:一割、二拉、三打、四晒、五藏。麦收有三怕:雹砸、雨淋、大风刮。随着降水的增多,麦收确如“龙口夺粮”。所以夏收和秋收的节奏有显著的差异:“夏收要紧、秋收要稳”,“麦松一场空,秋稳籽粒丰”。“羊盼清明牛盼夏,马到小满才不怕,人过芒种说大话”便与夏收有直接关联。羊到清明就能饱餐鲜草了。牛在开春之后或者要耕田,或者因为草太嫩太矮,既费力气又不容易吃饱(可见,嫩草并非老牛的主粮)。青草渐渐茂盛,牛要到立夏,马要到小满,才能痛快地吃青草。人呢,要到芒种之后,挨过青黄不接的时节,夏收这一茬作物颗粒归仓,可以估摸出收成,吃食不用太发愁了,才敢说大话。还有一则谚语:“芒种后见面。”就是指芒种之后,收了麦子,打了麦子,可以见到面,可以吃上面了。哈哈,不是说谁和谁约定芒种之后相见哦!芒种之后,人们欣喜地享用着时品之美。《燕京岁时记》中说:“(农历)五月玉米初结子时,沿街吆卖,曰五月先儿。其至嫩者曰珍珠笋。”我作为一位玉米爱好者,还是觉得秋后的玉米才有“咬头儿”,才有玉米熟美的香气,嫩浆终究有些寡淡。我的节气,便是小满之后采樱桃,芒种之后摘桃子,夏至之后啃西瓜。梅雨芒种之后,由江南至江淮,长江中下游地区陆续进入通常历时近一个月之久的梅雨季节。小暑之后才陆续出梅,所以有“三时已断黄梅雨”的诗句(“三时”指夏至起的15天之后,恰好时值小暑时节)。“五月炎气蒸,三时刻漏长。麦随风里熟,梅逐雨中黄。”天气渐热,白昼渐长,麦熟、梅黄时节,长江中下游等地的梅雨便淅淅沥沥地降临了。梅雨这一称谓,借用了梅子黄熟之物候,且是借用物候的气象概念中通晓度最高的,历史也极其悠久。唐太宗诗云:“和风吹绿野,梅雨洒芳田。”再往前追溯,东汉时《四民月令》的占候歌谣中便已有“黄梅雨”的说法。“梅雨”一词,已是一个2000岁的词语,并超越国界,作为相关区域相似天气的通用词语。

芒种之后,由江南至江淮,长江中下游地区陆续进入通常历时近一个月之久的梅雨季节。

元代高德基的《平江纪事》有云:“吴族以芒种节气遇壬,为入梅,凡十五日。夏至中气遇庚,为出梅。入时三时亦十五日,前五日为上时,中五日为中时,后五日为末时。入梅有雨为梅雨,暑气蒸郁,而沾衣多腐烂。故三月雨为迎梅,五月雨为送梅,夏至前半月为梅后,半月为时雨。遇雷电谓之断梅。”清代《清嘉录》中记述了长三角地区民间关于梅雨的几种不同的概念。(1)界定起始日:以芒种节气后为梅雨。(2)界定终了日:夏至前,名黄梅雨。(3)泛指农历四到五月的雨:4—5月间,梅黄欲落,蒸郁成雨,谓之黄梅雨。(4)特指农历五月的雨:江南五月梅熟时,霖雨连旬,谓之黄梅雨。(5)界定关键日:芒种后遇壬为入霉。人即以入霉日数度霉头之高下。如芒种一日遇壬,则霉高一尺;至第十日遇壬,则霉高一丈。庋物过夜,便生霉点,谓之“黄梅天”。又以其时忽晴忽雨,谚有云:“黄梅天,十八变。”江南春夏的两个多雨时段分为(农历)三月的迎梅雨和五月的送梅雨。从降水量上看,是“迎梅一寸,送梅一尺”。从降水的量化数据来看,并无寸尺之殊。梅雨期的天气特点,往往是“梅雨之际,必有大雨连昼夜,逾旬而止,谓之船棹风。以此风自海上来,舶船上祷而得之者,岁以为常”。所以才有苏轼“万里初来船棹风”诗句描述的断梅时的气象特征。现代对于梅雨的判定,涉及天气形势、天气系统配置、降水量以及降水的持续程度。对于一个区域或一个地方而言,梅雨起止日期的年际变率很大,入梅(立梅)日或者出梅(断梅)日的早晚,最多可能有两三个节气的差异,完全不是“芒种后遇壬为入霉”那么简单。广东、福建等地的习俗与此不同。《四时纂要》中记述:“闽人以立夏后逢庚日为入梅,芒种后逢壬为出梅。”这相当于你方唱罢、我登场,由华南到江南的雨水接力。在长江中下游地区,有一则谚语表述了(农历)三月的迎梅雨和五月的送梅雨之间的韵律:“发尽桃花水,必是旱黄梅。”类似的说法还有:“春水铺,夏水枯。桃花落在泥浆里,麦子打在蓬尘里。”梅雨量的年际差异往往很大,以南京为例,最多时可以超过700毫米,最少时可以低于30毫米。依照前期降水,推测梅雨之丰枯,是很有意义的。那么这则流传甚广的雨谚到底是否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呢?我们进行了一个粗略的验证,选取南京、杭州、上海,1951—2015年3月下旬至4月中旬(迎梅雨)与6月中旬至7月上旬(送梅雨)进行对比。

皇帝的话说得很谦卑,既自我批评,也提出整改措施,来为“农植”求情。据说很灵验,“既而澍雨大降”。一则是祈晴的:幽明失序,就阴则滞,连云霖淫,注而不替,润既违时,泽而非惠。真是旱时一点如甘露,涝时一点不如无。古时候,人们真不容易。虽说“锄上三寸泽”,但毕竟靠天吃饭。现在对于旱涝,防汛抗旱有各级指挥部,未至即防,既至则抗。但在古时,人们更多的还是求。雨少求霖,雨多求晴,孩童都得参与其中。明代《帝京景物略》记述:凡岁时不雨,家贴龙王神马于门。瓷瓶插柳枝,挂门之旁。小儿塑泥龙,张纸旗,击鼓金,焚香各龙王庙。群歌曰:“青龙头,白龙尾,小孩求雨天欢喜。麦子麦子焦黄,起动起动龙王。大下小下,初一下到十八。”初雨,小儿群喜而歌曰:“风来了,雨来了,禾场背了谷来了。”雨久,以白纸作妇人首,剪红绿纸衣之,以苕帚苗缚小帚,令携之,竿悬檐际,曰扫晴娘。而且对于扫晴娘,还有“奖惩”:“扫晴娘,扫晴娘,三天扫晴啦,给你花衣裳。三天扫不晴,扎你光脊梁。”《清稗类钞》中详细记载了民间的“扫晴娘”:久不雨,出纸翦作人形者五六,佐以鼓一,钟一,梯一,举而黏之于廊,且祝之。偶或大雨滂沱,则翦人物如前,而益以作女子状者一,且持一帚曰:“我将以祈晴也。”盖谓天空之云,皆为彼女之帚扫却矣。不过,《清稗类钞》并未将其归入时令类或者气候类、风俗类,而是将其归入“迷信类”。当然,所谓扫晴,不限于止雨,还承担除阴霾的职责,只是从前没有那么多雾霾需要清扫。扫晴娘的习俗传到日本,便渐渐地变成了晴天娃娃(てるてる坊主),因为负责求雨祈晴的往往是僧人。日本的芒种物语图,便是一群晴天娃娃。芒种,正是那里的梅雨时节。其实做天也不容易,卖伞的盼雨,卖帽的盼晴。只有卖保护伞和乌纱帽的与天气无关。在农历四月,“麦宜寒,蚕宜温,惟同在四月之际,两者必有一偏”。做四月天不容易,做五月天更不容易。暖气始盛,虫蠹并兴俗话说:“旱苍蝇,水蚊子。”随着天气趋热,雨水渐多,蚊蝇、蛇蝎、蟑螂、蜈蚣等虫字旁的家伙开始盛行。所谓“阳气将亏,阴气欲萌,暖气始盛,虫蠹并兴”。梅雨时节,湿气弥漫,所以(农历)五月也有恶月、毒月甚至“百毒之月”之说。所谓“圩田好作,五月难过”。于是人们想出各种招式来应对这个时节,民俗以端午为最。世人作粽,并带五色丝及楝叶,皆汨罗之遗风也。五月五日,朱索五色柳桃印为门户饰,以止恶气。五月,以五色线系臂,名曰续命缕,又曰长命缕,可以辟除不祥。此日蓄采众药,以蠲除毒气。五日,户悬蒲、蓬、桃、蒜等物以辟邪。以五月五日并蹋百草,采艾以为人,悬门户上,以禳毒气。浴兰汤兮沐芳华。五月五日蓄兰为沐浴。五月朔,家家悬朱符,插蒲龙艾虎,窗牖贴红纸吉祥葫芦。幼女剪彩叠福,用软帛缉缝老健人、角黍、蒜头、五毒老虎等式,抽作大红朱雄葫芦,小儿佩之,宜夏避恶。家堂奉祀,蔬供米粽之外,果品则红樱桃、黑桑椹、文官果、八达杏。午前细切蒲根,伴以雄黄,曝而浸酒。饮余则涂抹儿童面颊耳鼻,并挥洒床帐间,以避虫毒。大户人家更是如此,《红楼梦》中便有“这日正是端阳佳节,蒲艾簪门,虎符系臂。午间,王夫人治了酒席,请薛家母女等赏午”这样的叙述。端午时,有所谓“佩服”之说:一个是佩,佩戴些什么;一个是服,服用些什么,以避灾厄。雄黄酒、五毒符、辟瘟丹、蒲剑蓬鞭、独囊网蒜等,这些现今人们已经渐渐生疏了的东西,曾经被视为(农历)五月之必备。而且百事多禁忌,人们在各种宜忌之间小心翼翼地走过这个时节。其实不仅端午,漫长岁月累积下来的各种宜忌遍布各个时令。下面举几个例子。比如喝碗粥都有玄机。《田家五行》:“十二月二十五日,夜煮赤豆粥合家食之,出外者留之,名曰口数粥,能祛瘟鬼。”比如洗浴,竟有诸多讲究。按照《珠囊隐诀》《云笈七签》《月令纂》《千金翼》《帝京景物纪胜》等书的记述:(正月)元日煎五香汤洗浴,令人至老须黑。正月十日沐浴,令人齿坚。以立春日清晨,煮白芷、桃皮、青木香三汤沐浴,吉。(农历)二月八日沐浴,令人轻健。初六日亦同。(农历三月)初三日,取枸杞煎汤沐浴,令人光泽不老。(农历四月)是月初四日、七日、八日、九日,取枸杞煎汤沐浴,令人不老,肌肤光泽。(农历八月)是月二十二日沐浴,令人无非祸。(农历十一月)十一日不可洗浴,勿以火灸背。腊月初一、初二、初八、十三日、十五日、二十日沐浴,去灾悔。岁暮斋沐,多于廿七八日。谚云:“二十七,洗疚疾;二十八,洗邋遢。”就连拔几根白头发都得选择时令:(农历三月)初一日、初十日,拔白生黑。(农历五月)是月十六日、二十日,宜拔白。(农历七月)是月二十三、二十八日拔白,永不再生。翻阅古代岁时养生的书籍,深感人们是生活在万千宜忌之中。人们忌惮梅雨,但更懂得梅雨也是一种赐予。“农以得梅雨乃宜耕耨,故谚云:‘梅不雨,无炊米’。”“芒种夏至天,走路要人牵。牵的要人拉,拉的要人推。”这则谚语有多种解读:一是农民在田地里忙碌了一天,满身疲惫,累到走不动路;二是芒种时往往多雨,道路湿滑泥泞,走路时要相互搀扶;三是入夏之后,人们容易力倦神疲、周身无力,有病怏怏的感觉。与春作别说到芒种,《红楼梦》中,黛玉葬花、宝钗扑蝶都发生在芒种时节。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杨妃戏彩蝶 埋香冢飞燕泣残红”中写道:至次日乃是四月二十六日,原来这日未时交芒种节。尚古风俗:凡交芒种节的这日,都要设摆各色礼物,祭饯花神,言芒种一过,便是夏日了,众花皆卸,花神退位,须要饯行。芒种节摆设礼物为花神饯行,众花皆谢,女孩子们美美地把自己打扮得桃羞杏让、燕妒莺惭,延续着花季之美。“言芒种一过,便是夏日了”,是把芒种视为春夏之交界,大概是秉持花落即春归的理念。黛玉第一次葬花,是在阳春三月,风吹桃花,落红成阵,满身、满书、满地皆是。为了让花儿“质本洁来还洁去”,黛玉“肩上担着花锄,锄上挂着花囊,手内拿着花帚”,将落花装入绢带,埋入花冢。芒种时节,“许多凤仙石榴等各色落花,锦重重的落了一地”。春残花渐落,“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勾起了黛玉顾影自怜的伤感。气候恶劣,“风刀霜剑严相逼”;花期匆促,“明媚鲜妍能几时”。与春作别之时,一半是怜春,一半是恼春:怜春忽至,恼春忽去;无言地来,无声地去。每次品味一个节气,便有一番别样的感慨,时光仿佛如花飘过,似水流过。春天亦如美眷,真的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端午换新装按照宋代陈元靓《岁时广记》记载:“国朝之制,文武官……在京者端午赐衣服。”立夏虽曰夏,但官员们并不造次,一个月之后才换装,自端午开始着夏装。端午换装,入伏用冰,这算是人们生活细节上的两个时间节点。立夏秤人从前南方在立夏有“秤人”的习俗。“家户以大秤权人轻重,至立秋日又秤之,以验夏中之肥瘠。”立夏日秤一次,立秋日再秤一次,看看熬过这一个夏天之后,体重是增了,还是减了。大家边秤边七嘴八舌地评论,“评量燕瘦与环肥”。“时逢立夏出奇谈,巨称高悬坐竹篮。老少不分齐上秤,纽绳一断最难堪。”设想一下这样一个情境,原本很体面的一个人,蹲到竹篮里在众目睽睽之下秤体重,如果胖到把纽绳拉断了,众人哄笑一番,该是多么尴尬啊。因为南方湿热,人们“常眠食不服”,称为“蛀夏”。在北方,夏天来得晚,由暮春到初夏,绿肥红瘦,由花繁到叶茂,“芒种一过,便是夏日”。如果要“秤人”,芒种时节才比较恰当,毕竟气象意义上的夏天才刚刚开始。正午很晒,夜晚依然凉爽,并无古人所说的“蛀夏”之苦。北方那种令人汗津津的桑拿天很少,立秋之后没多久就干爽了,“上蒸下煮”的暑热不多,所以如果按照旧时风俗“秤人”,也往往会发现:温度增了,体重也增了;温度减了,体重还没减。

扫晴娘的习俗传到日本,便渐渐地变成了晴天娃娃

白露之后,渐渐迎来“华西秋雨”,正是“巴山夜雨涨秋池”的时节。

大陆性气候的冬天,往往是轰然降临的。一轮大风降温,便迅速地强行拉近了我们与西伯利亚的距离。立冬,通常是一年中气温下降速度最快的时节。

唐宋时期,冬至节放假七天,与年节相同。冬至成为人们远离烦扰、静养心神的“假期”。

古时,夏至放假三天,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各放假一天,似乎假期多与节气相关,这或许也是人们乐于念及节气的一个重要原因。

还有很多谚语反映了冬至时节的天气与后续某个时期的对应关系。

冬至在头,冻死老牛;冬至月中,单衣过冬;冬至在尾,没有火炉后悔。冬至月初,石头冻酥;冬至在月腰,过年没柴烧;冬至月尾,大雪纷飞。冬至在月头,卖被去买牛;冬至在月尾,卖牛去买被。

按照公历来推算,每月两气不改变。上半年是六廿一,下半年是八廿三。

对于节气,我们下意识地怀有“先贤崇拜”的情结。北宋科学家沈括曾评议道:“先圣王所遗,固不当议,然事固有古人所未至而俟后世者。”总有古人未曾穷尽的思维和认知吧?“时已谓之春矣,而犹行肃杀之政。”不能是仅仅拘泥于古时的历法,季节已被称为春天,而人们依然生活在万物萧条的时令之中。天气虽然常常以纷繁的表象示人,但人们智慧地透过无数杂乱的情节归结某种规律性,即“天行有常”。这个天行之常往往也是脆弱的,并非总是简单地如约再现。于是,人们一方面要不断地萃取对于规律性更丰富的认知,即读懂属于自己的气候;另一方面,还要揣摩无常天气体现出的气候变率。然后,以各种假说的方式提炼出导致灾异的原因并择取最适用的规避方式。二十四节气以及由此衍生的各种智识和习俗(包括其中的正见与误读、大智慧与小妙用)乃是历史进程中天人和合理念的集大成者。渐渐地,它们化为与我们若即若离的潜意识,或许早已嵌入我们的基因之中,常在我们不自知的情况下,润泽着我们对于万千气象的体验。我常常感慨古代的岁时典籍浩如烟海,在图书馆中常有时光苦短之感,难以饱读。所以,也只能不问“归期”,一本一本地啃,一点一点地悟。如胡适先生所言:“进一寸有进一寸的欢喜。”品读古人关于节气的文字,品味今人以节气为时序的生活,对于我来说,就是诗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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