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米

问米

作者:葛亮

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年:2018-05-01

评分:4.8分

ISBN:9787533951399

所属分类:青春文学

书刊介绍

问米 内容简介

《问米》甄选了近年来葛亮创作的7篇具有悬疑感的中短篇代表作。在悲悯的民间叙事中,是人生的风姿百态,也是命运的横强与无常。娓娓道来之下,总能看到些许平庸又熟悉的样子,他们面目模糊、泯然众人,却被巨大的秘密裹挟着,在下一秒堕入深渊。自认聪明的,以破釜沉舟的信念,步入迷障。更多的人则在观望,终于亦步亦趋。
他们是旅居越南的通灵师,是隔壁的奇怪邻居,是擦肩而过的路人,是我,也是你。
面前是一片浩浩汤汤,自时代的跌宕,自历史深处的幽暗,或自个人的痛快与无涯苍茫。彼岸处,刹那间似有一两点星火。不明亮,但足够暖。

问米 本书特色

◆ 继2016年《北鸢》横扫各大文学奖项、图书榜单之后,葛亮推出的全新力作。甄选近年来创作的具有悬疑感中短篇小说,集日常与宏大于一体,必将成为新的经典。
◆7个关于你我身边平凡人的故事,7个庸常生活之下的意外结局。剥落传奇的外衣,以残酷的真相洞穿生活温情脉脉的表象。他们你我身边的平凡人,带着巨大的秘密生活着,下一秒,这秘密将会石破天惊;这一刻,却如同风暴来袭前的宁静。
◆葛亮被海外评论界誉为“当代zui具大师潜力的小说家”,在温暖慈悲的民间书写之中,包含着悲天悯人的情怀。写尽隐没于日常中的现代传奇,更写尽人生转角时的荒唐与无奈,于无声处听惊雷。人间烟火如涓涓细流,也会被卷成旋涡,众生回响。

问米 目录

问米
不见
罐子
鹌鹑
朱鹮
龙 舟
竹奴
后记:刹那记

问米 节选

问米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题记
这是我*后一次见到阿让。
是的,我需要解释一下,我如何与他相识。
这涉及我的工作性质。怎么说呢,我是一名摄影师。当然,这是我的副业。我没有兴趣说我还有一份正式的工作,因为无可圈点。可以叫作公务员。但其实,只是在殡仪馆里做一些迎来送往的事情。送生也送死。
所以,我会重视这份副业。它让我觉得自己有用和高尚一些。当然别人未必这么看。毕竟,我是个自尊心很容易膨胀的人。
问题在于,摄影师也并不完全是个理想的职业。因为业务范畴广泛,我替人拍过结婚的Video、拍过宠物,也偶尔为了紧巴的日子,跟踪过一两个明星,拍过他们的闺中秘事。但我要说明的是,我是个将兴趣和事业处理得壁垒分明的人。不要以为我没有原则。
因为我的原则,我才会和老凯相识。或者说,我才愿意搭理他。
老凯的丈母娘死了,在我们的殡仪馆火化。
那天丧礼,租用了我们*大的一个厅,极尽奢华。排场摆得很足,包括全程录像。我对这一点很不解,毕竟不是什么伟人的遗体告别仪式。录像的意义,除了让亲友在痛定之后再思痛之外,难说还有什么历史价值。照片上的老太太十分老,眉目并不舒展。不是颐养天年后的寿终正寝,听说是胃穿孔死掉的。这就让整个事情变得勉强。前来吊唁的来宾,他们在礼堂外面,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一个大肚子的男人正在打电话给股票经纪人,面部表情丰富。他身旁的女人掏出化妆棉,将嘴上紫黑色的唇膏一点点擦掉。擦了一半,又不甘心地抿一下嘴。更多的人,是百无聊赖的样子。
的确,即使从专业的角度,我也觉得准备的时间过于漫长。依客户的要求,将雏菊、康乃馨、天竺葵、菖蒲和薰衣草一层层摆成俄罗斯套娃一般的心形,确实需要时间。何况这个方案,是在追悼会开始前两个小时才告诉我们的。而那两只棉纸扎成的仙鹤,在前一天晚上受了潮,怎么都摆不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派头,也实在叫人郁闷。在所有人都忙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只有一个哥们儿,叼着烟扛着摄影机走来走去。
我说:“哥你差不离行了,这么走我眼晕。”
他轻蔑地看我一眼,说:“什么叫差不离,没个合适的机位,拍出来效果不好你担当得起?”
我就闭嘴了。他是客户从电视台请来的摄像,以掌镜一档大型相亲类节目而闻名,所以拍活人还是蛮有经验的。
他突然一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人生没有NG。”
这可吓了我一跳,这么有哲理的话,搁我们这儿就让人起鸡皮疙瘩。我干笑着走开了。
这又忙了一阵,我正训一个刚来的小姑娘把“音容宛在”的联给贴倒了。
老李过来慌慌张张地说:“那哥们儿不行了!”
我说:“谁?”
老李一指,“摄像。”
我一看,那哥们儿脸煞白,捂着肚子,豆大的汗珠可劲儿淌。我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他看我一眼,嘴唇直发抖,说:“早上喝了碗豆汁儿,刚跑了三趟厕所。得,又要窜了。”
看他那熊样,我心想这还真是英雄气短。我说:“赶紧地,回家歇着去吧。”
他为难地说:“那这个怎么办?”
我说:“不拍了呗。”
他说:“那不成,订金都收了。”说完脸色一阵发青。
旁边老李就说:“马达,你不是摄影挺能耐的吗?帮帮这哥们儿。”
我说:“李叔,我哪敢来班门弄斧啊。”
哥们儿眼睛一亮,说:“那谁,你摇镜特写什么的,都会吧?”
我冷笑一下,心想什么时候了,还跟我这儿臭显摆。就说:“不会。”转身就走。
“唉……”他痛苦地抬抬手,说,“得,就你了。”
要说人在这镜头底下,都挺能装。该肃穆的时候格外肃穆,号得也一个比一个带劲儿。孝子贤孙们赛着哭天抢地,生怕日后翻了带子出来,被人咂味说不孝而遗臭万年。晚上,我一边看录像一边想,到这时候真都是影帝影后哦。这时一中年男子经过,突然抬起脸,歪过脑袋看一眼镜头,笑了。他这一笑,可把我吓得不轻。等回过神来,赶紧倒带子再看一遍。还真笑了,笑得亲切和蔼。这大半夜的,我心里“咯噔”一下。我觉得,他这笑,是笑给我看的。
一周后的中午,我正在办公室打盹儿,接到一个电话。是个很沉稳的男声。
他说:“小伙儿,听你们领导说,老太太那录像是你拍的?”
我说:“嗯,您哪位?”
他说:“我是老太太的女婿。”
我说:“哦,我就是一带班跑龙套的,拍得不好您见谅。”
他说:“不,你拍得很好。构图、氛围的感觉,都把握得很棒。”
我心想,好嘛,还构图,机位基本就没动过。
我说:“有事您说吧。”
他说:“我想找你合作个项目,你有兴趣吗?”
我想一想,说:“哦,您细说说吧。”
就这么着,我见到了老凯。当我见到这中年人,一眼认出他就是在镜头里微笑的男人。我当时有不祥的预感。他冲我亲切地笑了,笑容与镜头里一样,然后对我伸出了手。我和他握了手,他的手心是湿热温暖的。
“我是个风水师。”他说,“我找你呢,是想拍一个通灵人物的纪录片。”
我一听,想都没想就摆摆手。
我说:“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我没兴趣。我是国家公务员,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专业的角度来说,死者为大。走都走了,何苦接回来再折腾一程。”
他也不恼,笑得更亲切了。
他说:“你这么说,还是对鬼魂不够了解。鬼魂是什么?从科学的角度说,鬼魂实际是某种磁场。你得承认磁场是唯物的东西吧?”
我不置可否。
他继续说:“这种磁场是有记忆的,人在生时附于身体。可人要是器官衰坏或者虚弱衰老,产生不了足够的能量,这种磁场就会慢慢离开人体。所以人死以后,灵魂就成为一种脱离肉身的单独的能量体。根据能量守恒定律,这个磁场暂时不会消亡。鬼魂就开始游荡,这就是所谓的孤魂野鬼。”
我打断他的话,“您说的是挺科学,可是听起来还是瘆得慌。您就说到底想要我干什么吧。”
他说:“你听我说完。这些鬼魂在游荡的过程中,遇到与自己属性相当、磁场接近的身体,就会被接收。这就是所谓的鬼魂附体。而通灵师,就是能够调整自身磁场,使其与鬼魂相近的人。鬼魂有自己的磁场记忆系统,就好比磁带上的信息可以以电磁波的方式,反映于被接受者的大脑。这时候,通灵师就像一道桥梁,可以将亡者生前的记忆显现出来。他的喜怒哀乐、他想做的事情、他*惯常的思维方式,都会作用于通灵人的大脑。所以,所谓死者和生者的对话,就是这么来的。我听说*近,在东南亚的丧葬业,兴起了一种仪式。有很多的通灵师都在那儿工作,帮助死者亲友了解遗愿。我想过去拍一拍,子丑寅卯,看了才知道究竟。”
我咽了一下口水,莫名地有了一些兴奋。但我还是很矜持地说:“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老凯哈哈一笑,说:“大不了灵魂附体。你这么壮,对相异磁场排斥力很大,估计没人敢附。谁要真的敢玩儿你,我们就把他的银行密码套出来。”
我也笑。我说:“您要真这么能耐,就该把你丈母娘的密码都套出来。”
老凯不屑地说:“她那点遗产,早就被几个小舅子刮干净了。要说那天办白事,我还贴了不少钱呢。”
我们就一起大笑起来。在这笑声里,这事基本上就算定了。
我们到越南那天,不怎么顺利。在河内机场,突然停电了。我长这么大,还是头回遇上机场停电这种鸟事,也算是开了眼。一片乌漆麻黑中,有个男人用娘娘腔式的英文说:“所有过关手续暂停,直到电力系统恢复。”
在黑暗中,我皱一皱眉头,说:“见鬼。”
我听见身后老凯用很干的声音说:“说不定真是鬼闹的。”
我心里一阵发凉。我说:“你别三句不离本行。”
老凯说:“鬼魂集中的地方,电磁波太强大。以前在美国的爱达荷州,有一个牛奶厂经常停电。后来发现那地方以前发生过爆炸,死了很多人。再后来,他们就引入高压电。整整电了两个小时,那个厂才从此消停了。我听说河内机场,以前死过不少越共。”
我说:“行了,别说了。”
这时候,来电了。一片大亮。
河内连着几天都阴雨连绵,还剑湖上一片雾气。
我问老凯:“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老凯说:“不急。”
我笑一下,你不急我也不急。有吃有住,我就当来度假。
我自己一个人去城里逛。逛到傍晚,坐在路边的小摊前,吃了一碗牛肉粉,又要了一个法包。法包味道还不错,价廉物美。谁说殖民主义全都是坏东西?法国不殖民,我一小老百姓,到哪儿吃这么便宜的法包去?吃完接着逛,从同春市场一直逛到三十六行。我又买了许多蜜饯,边走边嚼。三十六行很有意思,同业扎堆,炊具、雨伞、布料全都摆在一块。有一整条街,全是卖锦旗的,好一派社会主义的美景。
我走入一条内街,都在卖些民族特色的服装。我知道越南人多是京族。他们的衣服女人穿上倒真是长身玉立,可就是颜色太素了些。经过一家门面小些的店铺,外面倒挂着几件颜色很鲜亮的衣服。我走进去,里面坐着个很老的老太太。老太太看见我,也并没有招呼,只是不停地嚼着槟榔。我翻了几件衣服,看上了一件宝蓝色的缎子长衫,就问那老太太多少钱。那老太太看我一眼,半躬起身子,开始讲我听不懂的话。她的嘴巴一开一合,里面是被槟榔染黑的牙齿。我心里一阵恶心,但还是微笑地又用英文问了她一遍。老太太茫然地看我一下,突然用手挡住了我,说:“No!”
我搁下衣服,抬脚就要走。有生意不做,有病!这时候,进来一个年轻姑娘,穿着小背心和热裤。老太太一把拉住她,叽里咕噜地说半天,一面指指我。那女孩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我,拿磕巴的中文问:“你要买给谁?”
我想都不想就说:“买给我媳妇儿。”
她眼睛瞪大了,反问我,“媳妇儿?”
我估摸着越南人不懂这个,一想媳妇儿也没过门儿,就只好嬉皮笑脸地照实说:“给我女朋友,GirlFriend,OK?”
女孩露出吃惊的表情,“你女朋友死了吗?你怎么还笑得出?”
我顿时就怒了,我心想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咒谁哪。可是我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觉得有蹊跷。
我问她说:“你这什么意思?”
女孩说:“我奶奶说你进来半天了,你到底要干什么?一个寿衣店,值当这么逛吗?”
我一听,吓得一颤,连滚带爬地跑出来。
我回身对这女孩喊:“你姥姥!你们越南人有病啊,给死人穿的衣服做得比给活人的还好看!”
我一路小跑地从内街里跑出来,心里不停说着“呸呸呸”。这时候天色一沉,毛毛雨突然大了起来。我没带伞,赶紧跑到一个怪模怪样的亭子里去。可还是淋湿了,我使劲儿打了一个喷嚏。这时候“全球通”响起来了,是老凯的声音,急急忙忙的。老凯说,哪儿去了你?我到处找。快回来收拾家伙,干活了。

问米 作者简介

葛亮
原籍南京,现居香港,任教于高校。香港大学中文系博士。作品出版于两岸三地,著有小说《北鸢》《朱雀》《七声》《谜鸦》《浣熊》《戏年》,文化随笔《绘色》《小山河》,学术论著《此心安处亦吾乡》等。部分作品译为英、法、俄、日、韩等国文字。
曾获首届香港书奖、香港艺术发展奖、台湾联合文学小说奖首奖、台湾梁实秋文学奖等奖项。作品入选“当代小说家书系”、“二十一世纪中国文学大系”等。
长篇小说《朱雀》获选“亚洲周刊华文十大小说”,2016年以新作《北鸢》再获此荣誉,并斩获2016年央视“中国好书”、“华文好书”评委会特别大奖、当代长篇小说五佳、中版年度十大中文好书等多项大奖。作者本人获颁《南方人物周刊》“2016年度中国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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