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留学青年

新留学青年

作者:廖元辛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出版年:2018-10-01

评分:5分

ISBN:9787521201710

所属分类:诗歌文集

书刊介绍

新留学青年 内容简介

这本书不是留学指南,也不是“金字塔尖”的成功人士的励志指导,只是一群新时代留学生的诉说,讲述光环和非议之外的真实留学生活,关注心理成长,探求留学的真正意义,告诉想要出去闯闯的人,你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世界。

新留学青年 本书特色

推荐一
《新留学青年》用引人入胜的真实故事,描绘出新一代留学生在国外学习生活的酸甜苦辣。我高兴地向留学家庭和有意出国深造的朋友推荐这本书。读一下,你会知道自己准备好没有,你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世界。
——俞敏洪
推荐二
出去很容易,难的是你准备好了吗?
推荐三
多家留学机构参考用书
他人推荐
看了元辛的文章,一时间五味杂陈涌上心头,仿佛又回到几十年前留学的日子。我曾经是一名留学生,也曾经是留学生的父亲,对留学生活有难以割舍的眷恋。出国留学说到底是一种生活体验,酸甜苦辣五味俱全,如鱼吞水冷暖自知。元辛通过留学生自己的讲述,展现了一个真实的留学生活,难能可贵,远胜于说教和评论。我真诚地向读者推荐此书,同时也希望社会能对海外学子给予更多的理解和支持。
——桑澎(北京留学服务行业协会会长)
元辛宽广的知识结构,让他在审视新时代留学问题时的视角独特而深邃。这种独特和深邃体现在他与访谈对象交谈时的睿智激发,也体现他对驳杂丰富素材的细致拣选和精确呈现。在“新留学时代”,这本书将帮助我们理解留学,理解留学生,理解时代和“人”本身,并成为我们当下和未来选择的“地图”。
——卢晓东(北京大学教育学院研究员,北京大学元培学院前副院长)
作为一名“90后”,元辛有着这个年龄留学生的共同特点——自信、勇敢、充满活力。与上一代留学生相比,元辛和他的同龄人拥有更多的资源和更开阔的眼界,却也依然会在异国他乡遭遇文化的碰撞,经历生活方式和思维习惯等诸多方面的挑战。在《新留学青年》中,元辛用真实的笔触记录了这一代留学生的奋斗、彷徨、内心的自省,以及勇于表达自我的青春张力。兼具感性的表达和睿智的思考,这样一部纪实作品将成为所有留学家庭的福音。
——王铁军(哥伦比亚大学校友,国家“千人计划”专家)
元辛的文字有种踏实感,这种踏实感不仅来自于细腻的文笔,更来自于他尊重事实的描述,以及结合自身经历对受访人和事件的深入反思。作为一名美国高校的招生官,也作为一名曾经的留学生,我相信这本《新留学青年》会让中国读者更深入地了解留学生在国外的真实生活,也会让那些计划送子女出国的家庭和正在申请美国大学的年轻人,为即将面对的异乡生活做好更充分的准备。
——万晓峰 (美国阿默斯特学院招生办国际招生录取主任)
元辛是一位深刻的观察者,能够在琐碎的细节中捕捉人物的喜怒哀乐。同时他也是一名包容的写作者,能够不带偏见、设身处地地站在对话者的立场讲述他们的故事。感谢元辛用真实的记录撕下公众对于留学生群体的刻板印象,相信他娓娓道来的饱含酸甜苦辣的异国生活,将给所有计划留学的学生和家长带来启发。
——Frank(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校友,棕榈大道教育科技公司创始人)

新留学青年新留学青年前言

代序 我眼中的元辛
我和元辛算是文友。
大概是2016年7月的一天,我和一位北大毕业的年轻律师聊起北大,我说那个属于海子和西川的时代已一去不返,未名湖畔再也没有那样一群才华横溢的热血青年。律师说,你错了,我有一位室友,可以信手拈来身边的人与事,写出精彩的诗句。而现在,他正奔波于美国的各个城市之间,为那里的中国留学生群体,写作一本访谈录。
那时我刚刚结束了五年驻美记者的工作,自然对这样一本访谈录产生了兴趣。在律师的联系下,我和元辛开始了邮件往来。很快,他发来了刚刚写完的一个章节—— 一名叫凡姐的女留学生的故事。我花了十分钟将文章读完,感受却格外复杂。一方面,我惊叹于作为一名男性作者,元辛对于人物细节的勾勒和心理变化的描写是如此的细致入微;但另一方面,作为已在社会中摸爬滚打多年的我,却对故事中刚刚走出象牙塔的主人公流露出一种本能的不屑。
“就你采访的这个对象而言,真的是特别寻常的一个人。”在给元辛的邮件中,我直言不讳地写道,“只是一个平凡的姑娘,就实习的问题、恋爱的问题,到了新环境的适应问题有了内心困惑。”
元辛并没有恼怒于我的质疑。在回信中,他这样问我:“你觉得,对于中国的普通读者和留学生来说,对刘亦婷或者何江的关注,会让他们收获多少?当人们99%的关注点,都集中在这1%的‘成功者’身上时,留学生群体中的大多数是否已被有意无意地忽视?”
看了他的话,我一时无言。
我想起一首我和元辛都喜欢的《平凡之路》:“我曾经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绝望着也渴望着/也哭也笑着平凡着。”
是的,不是所有的留学生都能成为那1%的“成功者”。他们中的大多数,仍将像元辛描述的那样,“循着‘普通人’的轨迹漂洋过海,磨砺身心,乃至*终安家立业”。
我突然觉得,当下应该有这样一个作者,将那99%的“普通人”的“平凡”的纠结与迷茫、成长与新生真实地记录下来,并原原本本地展现给国内的读者。留学生作为一个越来越庞大的群体,也理应在风起云涌的出国浪潮中,获得社会足够的客观的认识:这一代留学生风平浪静的优越生活背后,为何会有如此多的纠结和迷茫?在他们看上去无忧无虑的异乡体验中,隐藏着怎样的脆弱和心无所依,又有着哪些超越年龄的思考与坚持?在这群人成长为无坚不摧的成年人之前,需要经历怎样的坎坷与彷徨,*终又将如何完成破茧成蝶的蜕变?这些问题,需要每一位关注留学群体的人回答,而它们,也正是元辛所试图回答的。
自此,我和元辛成了心照不宣的文友。我们很少在微信上讲话,但偶尔会写很长的邮件给对方。我们讨论文学,讨论对彼此新写章节的意见看法。潜意识里,这种“传统”的交流方式,实现了我对北大文人的全部想象。
后来有一日,他来香港看我,颇有网友见面的感觉。我们在坚尼地城的茶餐厅吃了午饭,又一路沿山而走,在港大校园的咖啡馆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现实中的元辛并没有他笔下文字呈现出的老练与学究。他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目测一米八的身高,活脱脱一名刚从篮球场下来的港大学生。而开口聊天,则是浓浓的北大文人气质,讲起话来引经据典,哲学、历史、社会经济的各种理论信手拈来。所幸的是,他有的是北大“眼底未名水,胸中黄河月”的才情,却没有天之骄子们身上常见的张狂。他脸上仍带着少年气的腼腆和清癯,讲起自己经历的每件事,都显得认真而专注。
我们聊起文学,聊起纽约,聊起香港,但*终,还是离不开他正在写作的访谈录。
“怎么想到要写这么一本书的?”我问他。
他沉吟了片刻,神色显得凝重而复杂。他告诉我,*初想写这本书,是受到《出梁庄记》的启发。在这本以农民工为主要讲述对象的作品中,作者梁鸿指出,随着农民工群体被社会不断地符号化、标签化,人们“对农村、农民和传统的想象越来越狭窄,对幸福、新生活和现代的理解力也越来越一元化”。
元辛说,尽管农民工与留学生两个群体间存在着千差万别,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整个群体在社会上的标签化程度在不断加深。
为此他感到,他得做点什么。
但事实上,在阅读《出梁庄记》之后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并没有立刻开始访谈录的写作。读书时的无忧无虑,以及美国乡下相对贫乏的生活内容,没有给他带来破釜沉舟的动力。直到毕业,直到他像他笔下的凡姐一样,在异国他乡走出校园的那一刻陷入无边的迷茫,他才开始感到,那些在外界看来不过是庸人自扰的少年烦恼,对于当事人而言,却可能是排山倒海的巨浪。
困惑中,他开始阅读心理学方面的书籍。他读弗洛姆的《爱的艺术》和《逃避自由》,读阿德勒的《超越自卑》,读派克的《少有人走的路》。他开始远行、采访,不是与周围朋友的简单交谈,而是深入受访人的内心深处,探寻、感受并*终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成功与艰难、欢笑与哀叹。在孤独的留学生活末期,他像苦行僧一样独自前行。然而,也正是这样一种独行,让他不仅更深刻地“发现”了留学生群体,也更深刻地“发现”了自己,并从此重拾生活的活力和勇气。
在书中,他并没有怎么写到自己。但他的这段讲述却让我明白,书中的每一个故事中,都有他自己的影子。
写作的这两年,他所经历的并非坦途。
为了采访不同地域的留学生和留学生家长,他孤身一人往来于北美大陆的东西两岸,奔波在美国的城乡之间。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感叹,只有行走在路上,他才“感到自己活着”。
为了能够设身处地地感知受访人的处境与心理,他开始研究李银河《中国女性的感情与性》、费孝通《美国人的性格》、弗洛姆《人之心》,乃至威廉·詹姆士晦涩难懂的《宗教经验之种种》。他开始造访美国各大高校的图书馆,搜罗每一篇研究中国在美学生的论文。
为了能够真实而细致地描绘受访人的生活状态,他像一台永不停歇的高速摄像机,事无巨细地记录着镜头前的一举一动。当他告诉我“*较真的时候,甚至会去看他们怎么洗脸,怎么刷牙”时,我感到的不是滑稽,而是真诚。
我也曾推荐他去媒体工作。他努力做了大半年,但*终还是为了完成这本访谈录而选择了离开。起初,我也为他这样的决定担心过,我担心他像太多的年轻人一样,眼高手低。但后来我发现,我想错了。辞职后的他,真的是在全情投入地采访和写作。从不断地调试结构到确立各章主题,从*初对采访中的每一个细节念念不忘到后来游刃有余地直入谈话主题,一个又一个章节从他的指尖飘然跃出。当2017年的年底我*后一次见到他时,他告诉我,访谈录已经基本完成。
那一刻,我看到他眼中闪烁的光。
这两年里,我断断续续阅读了他写的一些篇章。
我承认,和*早看到他写凡姐的那篇文字一样,很多时候我会为文中并没有多少跌宕起伏的情节而遗憾。反倒是结尾处夹叙夹议的思考,常常引起我的关注与共鸣。
但后来我意识到,这并不是一本小说,也不是一本杂文。或许,它正像元辛自己提到的那样,是一本“带有文学色彩的工具书”——并非用吸睛的故事带给读者一时的快感,而要用真实呈献给读者一个未经雕琢的留学生群体的原貌。
在这一个个真实故事中,他带你像看西洋景似的零距离体验留学生的异国生活,感受他们或大或小的悲欢喜怒。
不论是学生还是家长,都应该在走出国门之前读一下元辛的这本书。读一下,才知道你到底准备好没有,你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世界。
而读者从字里行间获得的对彼此和自我的深度认知,则更是重金难求。
作为元辛写作的见证者,我也非常高兴能够为《新留学青年》写这样一篇文字。在我们的*后一次交谈中,我欣喜地得知,这本书已经交给出版社候审,而元辛自己,也将在结束写作后“重返江湖”,在另一座城市开始新的工作。
此刻的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我希望他能觅到一方好山水开始自在的生活,也期待年轻的他未来能够写出更多影响世人的佳作。
李小晓
(李小晓,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校友,知名自媒体人,曾任新华社、财新驻美记者)

新留学青年 目录

**章 成 长
005 · 丁 丁
013 · “他们的忧愁不是忧愁”
026 · 虚幻与真实(上)
038 · 虚幻与真实(下)
049 · 洋插队
第二章 融 入
065 · 窗前的升旗手
072 · 我在美国的三个贵人
085 · 美国化与世界化
096 · 海报设计师
第三章 城 乡
115 · “纽约是我的家”
125 · 置身事/市/世外的都市青年
140 · 乡村爱情
第四章 选 择
157 · 当我们谈论PhD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175 · 出走还是留下
186 · 君子与庖厨(上)
197 · 君子与庖厨(下)
第五章 性 灵
217 · 不只是寂寞
229 · 抑郁青年
240 · 信 徒
第六章 归 来
255 · “你在这儿,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270 · 归国老板
280 · 返 乡
305 · 后 记

新留学青年 节选

**章成 长

来美国一年,我还是普遍迷茫群体中的一员……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还没到不惑的时候。
——朱拉其其格(乔治城大学中国留学生)

所谓人的成长,其实是不断发现个人独特的经历原来都只是人类普遍经验的一部分。
——多丽丝·莱辛(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我接受过很好的教育,对此我心怀感激……但它没有教我如何理解和控制我的情绪,以及如何反思人生的目的……我认为中学、大学和成人教育应该向人们提供一些指导,不仅指导他们的就业,还要指导他们人生的顺境和逆境。《雅典学院》那幅画中描绘的老师提供的就是这样的教育:他们教学生如何改变他们的情绪,如何应对不幸,如何过上*好的生活。我多么希望我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遇到了这样的老师。相反,我发现大学更像是工厂:我们按时进去,交上我们的论文,按时离开,之后我们就得靠自己了,仿佛我们已经是有健全人格的、负责任的成年人。
——朱尔斯·埃文斯《生活的哲学》

丁丁

我大概有十五年没见过丁丁了。
是的,十五年——我记得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个头儿还只到她妈妈腰间。那时我上五年级,她二年级。我记得她的眼睛亮亮的,却谈不上明眸皓齿——因为咧开嘴笑的时候,正在换牙的她常因为哪里又缺了一颗牙而引来我们的嘲笑。周末时,我们常同她住在附近的表姐一起玩耍。有一次,我和她的表姐一起打羽毛球,丁丁站在我们脑补出的那张“球网”的旁边,认真地看着我们,双手举起来比画着分数。
“8比8。”在不知是哪一方得到一分后,丁丁大声地喊出了比分。
然而她的表姐好像没有听清似的。“谁8呀?”她问道。
我和丁丁“噗”地笑出来,笑得前仰后合……
然而这竟是我对丁丁唯一的印象了。我甚至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也可能我从来就不曾知道过。因此在2016年的初春,当母亲告诉我丁丁现在正在纽约,我不妨过去一见时,我才想起来,前两天我的微信上莫名出现了一个叫“路人丁”的发来的好友申请。“路人丁”的头像是一张黑白的梵·高自画像,发申请时也没有任何自我介绍,乍一看还以为是谁注册的微信马甲。
“她叫‘路人丁’吗?”我问母亲。
“你忘了吗,这小姑娘从小就有个性。”母亲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丁丁很忙。正在福特汉姆大学读大三的她,每日的安排满满当当,对于晚上在几个“局”间辗转的生活也早已习以为常。我跟她起先约在周一的晚上见面,后来因为她想起那天还有别的安排,于是提前到了前一周的周五。到了周五,又因为有朋友叫她晚上去吃饭,我们又换成了饭后去吃甜点。
“我们在Harb见吧。”傍晚的时候,丁丁发微信给我。没有地址,也没有说那是一家怎样的店。
九点的时候,我到了这家名为Harb的甜点店。丁丁紧随而至——她戴着一顶黑色的宽檐圆帽,穿一件黑色长衫,远远望去,仿佛一位魔术师。穿过走廊时,她步伐轻盈,姿态潇洒,从侧面望去,仿佛一阵风。
“好久不见。”她调皮地冲我一笑,在我对面拉出椅子坐下来,却没有摘下帽子的意思。我仔细地打量着她——圆帽下是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时露出两个小酒窝,显得稚气未消。她的眼睛仍然透着一种明亮,却也仍然无法称之为“明眸皓齿”——笑起来时,她新近戴上的牙套与白皙的皮肤、洁白的牙齿形成一种违和感,显得有点滑稽。
“我妈听你妈说,你正在做一个采访。”丁丁开门见山地说。
我点了点头,“我想你可能有故事可以讲给我。”
“有呀,你想听哪方面的?”丁丁爽快地说。她告诉我,高中来美国之后的五六年里,确实有很多故事可以诉说:出国前的打算,在美国不同接待家庭的生活体验,从高中所在的小城镇来到纽约后的感受,以及赴美后对留学认识的不断转变,每一件都可以跟我聊上个把小时。“毕竟,有故事的人才有趣,对吧?”
我笑着点了点头。我告诉她,我对她为什么来,以及住在美国人家里的生活经历*感兴趣。
“好呀,那我就从为什么来讲起吧。”丁丁说。

这么跟你说吧,上高中的时候我本来没有出国这个打算的,是我爸妈逼着我出国的。我爸怎么想的呢,他觉得我将来肯定考不上好学校(笑),那如果考不上的话,在国内不会有出息。我现在觉得我爸说得太对了,就是这么回事。当然了,我现在虽然出来了,也觉得我将来不一定会有出息(笑)。但他们觉得,你出国,我们给你垫的砖都垫好了,以后就靠你自己了。但我当时不太想来,毕竟年龄小嘛,看问题比较短视。当时我在国内其实玩得挺好的,各种朋友嘛,每天玩得都巨开心,学习上也有点小聪明。我觉得既然现在的生活挺好的,干吗非要去美国换一种生活方式呢?我就不太想来。
后来怎么又来了呢?跟你说个事儿,不知道会不会有用。其实我从内心里说,还是个挺好强的人。就比如说有人要是跟我说,你什么事肯定做不成,那我肯定要去做这个事儿,我要去证明自己。当时我有一个幼儿园同学跟我一块儿去参加一个交换项目的考试,我笔试什么的都过了,到了面试阶段我也觉得我答得都挺好的。面试快结束的时候,面试官问我说,你想去美国吗?我就说实话了,我说我其实不是特想去,是我爸我妈让我来的。*后的结果就是,我那个同学进了,我没进。我就觉得不服气,因为她英语比我差好多,我就想我到底哪儿不如你。后来又通过朋友了解到还有另外一个项目,我就报名了,心想自己一定要过,一定要证明一下自己。结果还真过了。但那个时候我可能是因为被这种好胜心给蒙蔽了,已经忘了其实我不想来美国的(笑)。过了之后就想,算了,既然已经过了,那来就来吧。
**年去了Connecticut的一个公立学校,在Manchester那边,住在一对美国夫妇家里。当时特别不开心,一个是从北京来到乡下,不适应,另一个就是交不到朋友。所以那时候我经常哭,经常翘课回家打游戏。就这么着,我**年挂了一门课。那门课分两个学期上完,总共只能缺勤十次,而我翘了十一次,就这么着挂了。然后那年成绩就很差,大概只有2.3。那时候就给我爸我妈写邮件,word文档一篇一篇地写,说我想回国。我的房东也说,如果你在美国这么不开心的话,那你就应该回去。但我爸我妈不想让我回去,就帮我联系了另一个学校。
这个学校在中部,是个私立学校。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比较过公立学校和私立学校。我的感觉是,公立学校的老师并不太在乎你怎么样,你爱学就学,不爱学就拉倒。但我第二年去的这个私立学校就不一样。我们一个年级八十个人,我是唯一一个国际学生。但大家家教都很好,人也非常友善。我当时还是有很强的拖延症,但那里的老师都很愿意了解我和帮助我。比如说当时上艺术史,那些专有名词实在是听不懂,老师就下课之后再给我补课。所以那一年成绩明显就上去了,大概得有三点八几。
那两年一直住在美国人家里。**年的接待家庭是一对中年夫妇,是volunteer(志愿者)的那种,也不收钱。他们自己没有孩子,就把我当成亲闺女一样来养,有求必应,不离不弃。但我可能因为在国内已经习惯了take everything for granted(把一切当成理所应当),对他们非常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经常跟他们吵,吵到有一次接待家庭的妈妈不敢回家。现在想起来这事儿其实特别小,就是她当时问我,北京有没有草坪。当时我十六岁,年轻气盛,听了这话之后就有点火,心想你见没见过世面,会不会说话啊。我当时就反驳说,你们美国人就是觉得自己比谁都强,就是看不起我们中国人。然后我又说了一堆难听的话。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人了。过了一会儿突然接到接待家庭爸爸的一个电话,问我说太太能不能回家。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太太在超市呢,不敢回家。这是我到现在印象*深的一件事儿。
不过即便是这样,我当时还是觉得他们各种不好。比如说我既然在美国家庭住,那肯定是想学点英语的,但是他们又没有小孩,我跟俩大人说话肯定学不着高中生常用的语言。再加上年龄小嘛,不懂事儿,本来就不喜欢当时的学校,在家还老跟他们吵架,就嚷嚷着要换一个接待家庭住。我记得当时他们极力挽留我,希望善始善终,但我*终还是走了。直到又过了一年,换了一个接待家庭,我才知道什么叫真的不好。
第二年转学之后,我换到了一个收费的接待家庭。他们纯粹是为了钱才接待我的,至于我过得到底怎么样,他们并不care(关心),只要不饿死我就行(笑)。也不愿意带我出门,比如我说想去趟商场,他们可能会说太忙,下周末再说。再比如平时上下学都是他们接送,有时候我下午三四点钟放学了,他们可能六七点钟才来接我,来的时候学校里都没什么人了。那段时间我自己想了很多,终于意识到人们对你好并不是理所当然的。我是在那个时候明白了什么是人情世故,明白了什么样的人是值得我感恩的。
后来有好几年的时间,每次想到这个事儿都会哭。每次回去看我**个接待家庭的时候,都哭得稀里哗啦。真的,我觉得在所有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里面,他们真的是对我*好的人了。我听说在我之后,他们还接待了一个中国台湾地区的女生和一个泰国女生,*后还收养了一个泰国女孩。
现在让我回想,我觉得我特别感谢我爸我妈送我出来。小时候毕竟很短视嘛,你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对你好的,你会耽于安乐,不会想很多以后的事。我从小就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不过和刚来美国的时候相比,现在的我可能更乐于去听别人的建议,去分析他们的建议,而不是盲目地得出一个结论。

讲完,丁丁冲我笑了笑,往嘴里送了一勺蓝莓蛋糕。在我们交谈的过程中,她的语速一直很快,抑扬顿挫贯穿着起伏的故事情节,有一种北京女生特有的“爱谁谁”的劲儿。讲到有趣的节点时,她还会咧着嘴笑起来,仿佛在用事实来证明她“有故事的人才有趣”的观点。这种久违了的“北京腔调”,让我备感亲切。
当然,*令我印象深刻的,还是她对这些年来自己变化的思考——那种自我反思习惯的建立,那种对自我与他人界线的重新划定,似乎都体现着与她那张娃娃脸不相称的早慧和成熟。从当初“不太想来”到现在“特别感谢我爸我妈送我出来”,从“觉得他们各种不好”到每次回去看**个接待家庭时都“哭得稀里哗啦”,在这五六年的时间里,她经历了巨大的转变。“我们可以感受到别人对我们的偏见、成见乃至歧视,可是看不到我们对别人的偏见、成见和歧视。在恼火于别人对我们态度的同时,我们几乎总是觉得我们对别人的态度无论怎样都是理所当然或者情有可原”——在听丁丁讲述时,我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这句话。而丁丁,则无疑正从这种蒙蔽自身的“无意识”中醒来。
不过,当我兴致勃勃地谈起“自我”这个话题时,丁丁却表现出了某种忧虑。“我非常明显地感觉,我以前就有‘自我’的苗子,来纽约之后就生根发芽了。”丁丁吸了一口奶茶,“你有没有觉得,留学生比没有出国留学的人更自我,在纽约的留学生比其他地方的留学生更自我?”
我点了点头。事实上,从生活节奏相对缓慢、人际圈子相对稳定的华盛顿来到纽约,我已经深切感受到了这座城市飞速的生活节奏对人们的巨大影响。用丁丁自己的话说,就是“我每天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自己的情绪还没有时间消化呢,怎么还顾得上别人的事情”。辗转在各个“局”中的她告诉我,其实她*近刚刚与一个台湾的男朋友分手。“我还是喜欢这样,两个人该忙啥忙啥,想见面了见一下,不想见就不见。能玩到一起就在一起,不行就拉倒呗,我不希望看到谁为谁牺牲什么。”
在这看似轻描淡写的背后,是她内心的某种隐忧——“回国之后会怎样”“这种生活能维持多久”是她接下来提出的疑问。说实话,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在我眼里,这种“自我化倾向”的“生根发芽”本来就是复杂的。一方面,无论是美国个人主义的盛行、纽约令人目不暇接的都市生活,还是远离父母和原有人际圈子之后出现的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感,都在强化着这一代独生子女原本就已突出的自我意识。的确,这可能会让如丁丁一样的留学生活得更“自我”,更少有时间乃至意识去关心他人的需求——这一点,正是不少留学生归国之后*让父母失望的。然而另一方面,活得更“自我”,却也促使着他们更多地去关注自己的真实需求,发掘出自己内心深处的生活动力——这种“自我意识”的觉醒,又往往是他们更深刻地理解他人,并与外界建立更健康的人际关系的前提。

新留学青年 作者简介

廖元辛,1990年1月生于北京,北京大学政治学、经济学与哲学专业毕业。
2012年8月至2015年5月,就读于美国马里兰大学(University of Maryland)公共政策学院,获公共政策硕士学位。
2016年7月回国后任财新记者,现供职于一家英国咨询公司。著有长篇小说《风雨潇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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