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端
在古代的时候,有一个国王名为埃俄罗斯(Aeolus)的,在底萨莱统治着
;底萨莱是产良马的区域。他有七个儿子,照着当日的习惯,全都散到世界
各处去寻求他们的幸福。他还有五个美貌的女孩子,也都嫁了邻邦的王子。
所有埃俄罗斯的孩子们,在他们所到的地方,全都发达、著名;神道们起初
是帮助他和他的诸子们的,因为他乃是正直的丢卡利翁的儿子。但他们之中
却有几个因富贵而生了傲慢之心,乃为神道们所怒,不得善终。这里没有时
间将所有的埃俄罗斯的子孙们的故事,一一的叙说出,只能说到那些曾为希
腊的歌者所歌咏的不朽的英雄们。
二爱洛依士的二子
埃俄罗斯的女儿卡娜克(Canace)从小便异常的爱海。有许多次,她在宫
苑中和游侣玩着时,常捉空儿离开了他们,独自在海岸上漫游着,如梦的看
着前推后拥的绿波;她的心随着滚滚滔滔的海水而俱远。当她成了人的时候
,海的魔力,格外的使她感到波涛的啸吟,如一个情人在她耳朵边低声的温
柔的祈请着。有一天,她心中充满了无名的希求,俯下身去,浸没她的白臂
于涟涟的潮水中,仿佛她渴望要将蓝色的盐水拥抱在她怀中一样。然后突然
的,她惊觉到海中乃另有双臂来迎着她,更有别一个心胸贴在她的胸前,卜
卜地跳着……于是她沉入一场幸福的梦中。当卡娜克神智恢复时,她正独自
躺在海边上;暮色很快的包裹了一切,推拥跳跃的浪沫鬼似的白,包围于她
的足上;远远的无垠的海波上,逐渐的暗下来的暗影之下,她还能听见四马
奔驰的声音,还能看见一驾车,车上有一位挺立的人;他似比常人更为高大
,手中高举着一具巨大的三股叉,如月光似的在暮色中熠耀着。她那时才知
道刚才和她在一处的乃是普赛顿他自己,便快乐而战栗地回到了她父亲的宫
中。
过了不久,国王将卡娜克嫁给一位猛勇的酋长爱洛依士(Aloeus)为妻;
但当她生了她的一对头生子时,外间不久便谣传,说她所生的一对双生子,
乃是一个神道生的。因为这一对孪生的男孩子,相貌异常的相同,没有一个
人能够分别得出,他们的身体极巨,力量极大;而他们的长成也远非别的婴
孩们所可比拟,因为他们的身体每一年加宽一肘,加高一寻。兼之,他们具
有一种凶猛、骚动、不驯的精神;于是爱洛依士和他的百姓们都惧怕那么巨
大的孩子,他默念着在事情不曾更坏之前,要将他们置之于死地。但卡娜克
从他偶然说出的一句话中,猜出了他的意思,便哭求他赦免了她的儿子;她
承认说,他们虽不是他的孩子,实在是普赛顿的。爱洛依士听了这话,恐怕
这位海王的愤怒,便不敢加害于他们。这两个孩子,名字是俄托斯(Otus)及
依菲尔特士(Ephialtes),在他的宫中养育了九年,外边人称之为爱洛依士
的儿子,从了他们假父之名。但当他们九岁之时,已是体阔九肘,身长九寻
。在那时,俄托斯和依菲尔特士已以为他们自己那么伟大有力,足与天神们
相齐肩,于是他们蠢蠢的与天神们相敌。因为其余的人类,在这一对孪生兄
弟看来,真如蝼蚁似的不值得一击——那也是实情——所以他们不得不到天
上求对手来抗敌。现在,他们得胜了一次,他们的心中更觉得光荣了;因为
当战神阿瑞斯(Ares)听见了他们夸口说,要和俄林波斯山上的神道们一一对
抗时,他便跑下来和他们相见以兵。俄托斯及依菲尔特士赤手空拳的将战神
从车上拖了下来,将他的矛拗折了,有如折断一根芦苇,将他的手足用铜链
子缚住了。然后他们将愤懑填胸的战神抛入爱洛依士家中的地下狱里;他无
法可想的躺在那里,直到赫耳墨斯偷偷的在夜间进了地下狱释放了他。同时
,这一对趾高气扬的兄弟,跑到了底萨莱的山上,高声的恐吓着,说他们要
把俄萨山(Ossa)连根掘起,垒在树木森森的珀利翁山(Pelion)上,以跻于高
天之上。他们蠢蠢的不知道宙斯的红焰灼灼的雷火,要将他们击为灰尘!但
普赛顿却救了他们,不使他们遭了此劫;正当宙斯的手举起,要抛出雷火时
,他止住了宙斯的手,为他不驯之子求情。宙斯答应了他,他便急急的赶下
俄萨山的山谷中,庄严的站在他们之前,使他们知道,他乃是他们的真父,
禁止他们再和天神们挑战以免自趋灭亡。这时,这一对孪生的巨人服从了他
们的神之父的话,但不久,他们又忘记了他的警告,设计要给俄林波斯山的
神道们以新的侮辱,即要抢走两位女神来做他们的妻。俄托斯说,除了神后
赫拉(Hera)之外,别人他都不要;依菲尔特士所选中的女神却是那位女猎神
阿耳忒弥斯(Artemis),因为他曾在底萨莱的森林中远远的见到过她的美貌
照耀于幽林之中。兄弟们拈阄决定他们应该先去抢哪一位女神。结果却拈定
阿耳忒弥斯。他们到处的寻求着她,将她所有的爱到的地方都找到了。他们
的寻求并不是无效,因为他们的恶计已为阿耳忒弥斯所知了;她将自己在近
海的福克斯(Phocis)山谷中现身于他们之前,心里有了一个*狠毒的复仇之
计。那两位孪生的兄弟一见了她,便大叫一声,抢向前去。这位女神如鹿似
的迅奔而去,过山跳涧的在他们之前逃着,但在逃时,她却时时回头望着,
不使他们失去了她。他们这样的奔跑着,追者与被追者,总是相差一矛之远
,不能够追得上。他们直追到海边上,阿耳忒弥斯仍然如银箭似的向前飞奔
,她走的是旱路,而她的追者则在海浪上跑着,也如她一样的轻快,因为普
赛顿的儿子全都具有这个能力。于是他们到了那克索斯(Naxos)的林木森然
的海岸上了。但在那里,正当俄托斯和依菲尔特士追上了她时,这位女神却
不见了;他们看见一只乳白的鹿,代替了她,奔入绿林中而去。他们要得这
只白鹿的愿望是那么强烈,竟忘记了一切别的。他们追了一会,在丛莽中失
去了她。他们如猎狗似的开始寻找着。突然的,他们俩各自看见那只白鹿立
在他们之前,望着他们,但他们却不曾注意到,正站在她之前的,乃是自己
的兄弟!俄托斯和依菲尔特士同时抛出了矛,但在那一瞬间,白鹿却消失不
见了,孪生的巨人却彼此的冲击着,各为对方的矛所击中。阿耳忒弥斯这时
又现了原形,走近了他们,冷冷的微笑着,看着他们死去,亲口告诉他们她
自己如何的欺骗了他们,然而已经太晚了。她说道:“我想,我已复了仇了
,爱洛依士的儿子们,已报复了你们所加于我的侮辱了;你们不仅死去,且
还彼此亲手杀死了你们所爱的兄弟。”……P22-26
郑振铎(1898-1958),原籍福建长乐,生于浙江永嘉。笔名西谛、CT、郭源新等。我国现代作家、文学评论家、文学史家、艺术史家。
1920年,与沈雁冰、叶绍钧等人发起成立文学研究会,并、王编文学研究会机关刊物《父学旬刊》。1923年,接手、主编《小说月报》。1949年后,历任文物局局长、考古研究所所长、文学研究所所长、文化部副部长等职。主要著作有短篇小说集《家庭的故事》,《桂公塘》,散文集《山中杂记》,专著《文学大纲》,《插图本中国文学史》,《中国俗文学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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