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红皮书

记忆的红皮书

作者:朱大可 著

出版社:花城出版社

出版年:2008-01-01

评分:5分

ISBN:9787536051942

所属分类:诗歌文集

书刊介绍

记忆的红皮书 目录

**辑脚与颅的叙事
洗脚之歌
隐士的游戏面具
墙的精神分析
迷津与线索
约伯之痛我们无尽的哀歌
灵玉的精神分析
瘟疫、肺痨、萨斯疾病美学三部曲
萨斯时代的口罩美学
缅怀浪漫主义
第二辑记忆的红皮书
大革命时代的邻人们
音乐的秘密节日
书架上的战争
众神的嬉戏
吃喝的自白书
祭坛上的童年
1967年的鸡血传奇
领与袖的红色风情
迷津里的少年行旅
疯癫的喜剧
第三辑城市密码
越过上帝的废墟
墓地的缄默和光线
两千年的孤寂声音
人类学镜像和花腰彝歌舞
图书馆的生死书
歌剧院里的隐秘戏剧
茶馆、茶道和世界的容貌
咖啡馆的文化春药
雕像的旧梦新愁
老虎洞、故宫和沙尘暴
哈卡人与京沪轴心
明清民居的权力布局
第四辑声音的颂礼
声音的戏剧
眺望男孩嬉戏的乐园
死亡的多米诺骨牌
公寓,在失眠中燃烧
无常年代里的生命情愿
第五辑唐人街歌谣
市政厅风快速掠过手指
乌托邦的歌剧院
失重的镜像
唐人街和欲望的战争
穿越中国迷园的小径
莎拉一枚沉默的火焰
舞蹈的盲肠
第六辑字纸和影像的真理
贝克特一个被等待的戈多
加缪的西西弗
我坐在加缪先生的山顶上
走出思想的童谣
“荡妇”麦当娜和香烟变法
女胸的三种历史语义
乌托邦的服饰
第七辑小说烧杯和炼金术
雷雨前书
方舟哀歌
铜镜记
罕达奇迹书
巢父记
仙鹤启示录
诗歌妹妹(代跋)
后记

记忆的红皮书 内容简介

朱大可的话语,被许多人称作“朱语”,是一种感性和理性交织的隐喻式书写,多年来受到许多青年读者的喜爱和模仿。本书是作者20多年来诗歌、散文、随笔和小说的大部分精华的集成,其中一些篇章堪称现代汉语的杰作。作者对于历史和现实的深邃见解,被编织在绚丽而坚硬的语体里,形成独特的叙事一阐释风格。书中图片亦是隐喻式书写的延伸,不仅能够满足读图时代的视觉需要,而且暗含耐人寻味的文化密码。在文化垃圾泛滥和阅读焦虑日益严重的时代,本书具有不可忽略的典藏价值。

记忆的红皮书 节选

洗脚之歌
我该如何颂扬洗脚的事业呢?相传,一个著名的托钵僧从希尔山朝圣归来,他对门徒说的**句话是:打开水来罢,我要洗脚。然后,他在沸水里洗它,面不改色地注视着它起泡和被灼伤的全部进程。现在结束了,送我去诊所吧。*后他平静地说道。那么,这个人要洗净的是什么?他想洗去的是什么?在清洗之前他是什么?而在清洗之后,他成为什么?
这是一些难以启答的问题。要求我沉思它们的契机,是一次“行为艺术”的奇异表演:把光裸的脚投入红色木盆,让水环绕和亲昵它们。这种猥亵行为是非礼、嘲弄和轻蔑的,所以我看见了诸多惊异与愤怒的目光。哦──,这真卑鄙!这是一个美术阴谋!有人奔走相告,指控着洗脚者的罪行。
是的,我承认这种行为的意图有些闪烁,甚至洗脚者自身也陷入了它在语义上的虚假性里。洗脚者说,我是傲慢的,我要用下面的器官去打击公众的上面的器官。我发现,由于一次价值的误解,脚足与眼睛产生了对抗:眼睛很疼痛,为此它付出了美学的眼泪。
为了拯救那些不幸的眼睛,托体僧出示了明亮的言行。他从远方的山里走来,他的脚足涉及了广阔的空间。洗脚,首先是对尘土的否决,而后是对一切取消脚足意义的企图的抵制。
在人类的逃亡中,足印的价值令人发指。远古的亡者都是真正的巨人,在时间走廊里逃遁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稀有的足迹。越过北方的大泽,姜瑗发现了其中的一个。她躺在凹陷的印坑里,像躺在巨大而柔软的摇篮中。亡者的神性就这样进入到她的里面,使之受孕,并缔造出一个叫做“周”的英雄种族。这个奇迹足以让我们了解上古遁者及其肉足的伟大性。
由老子命名的、伟大而秘密的“道”,它在哪里?如果“道亦道”而“非恒道”,那么什么才是供我们行走的寻常(“恒”)路径?老子拒绝回答这个。他仅仅告诉我们关于“德”的知识。在老子的字汇表里,“德”就是有关“道”的走法,就是心灵对街道的全部经验。通过“德行”这个字词,我们抓住了先哲暗示的事物,就像抓住了他行走时扬起的轻柔尘土。
老子和他的脚已经逝去,却留下了“道士”──那些“走路的人”,留下了供我们行走的秘道。这是多么慷慨的赐予呵!我们用足小心地触碰它们,继而同它们交谈,说出一种音调和语言。这时,脚足是触角和舌头,是出现在道与人之间*重要的事端,拥有一个谦卑的姿态。它向下生长,一直俯伏到了土地的高度,敬畏地倾听来自道路的伟大声音。那些声音,包含了关于走向未来的线索的秘密消息,像泉水一样涌现着,被足掌的中心所经验,那个部位,正是叫做“涌泉”。
在身体之杵的两极,头颅升上天堂,而脚足降向大地。由于这两种器官,人加入了宇宙,这就是所谓“天─人─地”三位一体结构。然而,由于脚足的谦卑性,目击者的误解是不可避免的。被脚足激怒的尘土飞扬起来,覆盖并改变它们的肤色。这一情形深化了已有的误解,使人痛切地感到它们的肮脏、低贱和臭气熏天。它们不过是身体的忧伤的奴隶而已。
这种误解严重损害着脚足的事业。洗脚,乃是针对怀疑主义目光的一种自我辩解。它向公众怯懦地说道:我是干净的。由于它的请求,水带走了污秽。我注意到这种洗脚过程的卑鄙性。它向水转移了危机。接着,人的目光变得柔和了:瞧啊,它真的变干净了!人就废黜了水。
基于上述目标的洗脚,不能把卑贱性从脚足上剥离。它仅仅是与公众偏见的临时和解而已。空间的观念那么坚强,上与上的关系,被当作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这一立场甚至侵蚀了语言和称谓的领域。即使我们夸耀一只(个)“高足”、以及夸耀低贱事物所拥有的非凡高度,它仍然是在我们下面的事物,是门生、学徒、侍从、奴婢和小厮。然而,假如我向一个人发出“足下”的谦敬呼喊,那么究竟谁在谁的足下?呼叫者与被呼叫者,他们之间谁更卑下?
再没有比“足下”这个称谓更令人奇怪的了,它的语义和字义构成了强烈的对抗:它本来要表明对方身居足下的超级卑微性,而*终却成为对于足和足以下事物的敬意。交际社会的言辞的这种价值指向,揭露了脚足的内在崇高性。
脚足的崇高性的另一证据,是人对女子秀足及其鞋履的景仰,并且从这种景仰中发展出了奇怪的美学,它要制订有关脚足的尺度和形态的律法,以保证眼睛的趣味得到*充份的满足。脚足幼年的时候,漫长的布匹有力缠住和塑造了它。通过尖锐的痛楚,它*终呈现出一种无比玲珑的形态。它要凭藉这点打动人间男子的傲慢情感。我想援引杨贵妃的绣鞋作为这方面的例证。那只玲珑的小鞋,在茶妪、商贩、役吏和武士的手上辗转,像一个激动人心的谣言。
“哦,它真小。它多么小呵!”人们无限怜异惜地赞叹道。
尽管脚足的行走功能受到了*大限度的摧毁,但美学涌现了,它以一种侵犯和迫害脚足的方式颂扬了这个器官。这是对抗自由和质朴的美学,它把脚足的尺度和力量加以消解,然后在娇小纤弱的生命气氛里,美的光辉明亮起来,向我们说出病恹的、颓废的、自我残害和自我取缔的语言。
显然,正是由于足对于逃遁的重大意义,使缠足成为*有效的抵制策略之一。封建国家意识形态要求着人的皈依,在广阔的土地上搜罗人口,用户籍、档案和效忠哲学囚禁他们。从这样一种立场中诞生了缠足的技艺。漫长的布匹抓住女人的天足,把它们改造成一堆玲珑剔透的废物。
一对经过严密监制的美足,意味着人与地面(世界)关系的彻底变易。在无限纤小的事物上,人既不能保持身躯久立的姿势(这与尊严有关),也不能维系住一个远足的理想(这与自由有关)。于是它*终取消了女人逃亡的可能性。
这是在表明男人的诸多自由么?正好相反。对于男人而言,女人是纠缠他的脚足的柔软布匹。女人的小足环绕着企图出走的男人,亲切和感伤到了无比残酷的地步。信笺、鸿雁、相思的眼泪、老母的针线……,所有这些弥散于古代诗句里的事物,构成了布匹的美学形态,并藉此塑造着男人的家园心情。
信笺、鸿雁、相思的眼泪、老母的针线……,所有这些弥散于古代诗句里的事物,构成了布匹的美学形态,并藉此塑造着男人的家园心情。这无非是从一个比较不正常的角度重申了脚足的意义。而从一个比较正常的角度,我们能够比较清晰地看见,脚足的内在崇高性曾如此引发着人对它的普遍思念与爱戴。
早在周朝衰微的年代,武士介子推追随太子逃亡,为喂养饥肠辘辘的领袖,竟割下自己的腿肉。太子登基之后,却并未给他必要的回报。介子推怒不可遏,永不回头地遁入清冷的山林。国王听说了这个消息,痛悔自己的过失,用放火烧山的计谋请求他的宽宥和复出。而这个满含怨屈的人竟在烈焰中抱住*后的树木,慨然逝去。为了维系一种永恒的纪念,国王命人用那株树木制成木屐,穿在脚上。每念割股的恩情,他就低首俯察,叹道:“悲乎足下!”
这与其说是对介子推的情操的追思,不如说是对脚足的*沉痛的颂扬。它回答了我们对于“足下”称谓中所包含的崇敬性的疑问。是的,我们亲眼目睹或耳闻了大量历史中的逃亡奇迹,它们要恢复脚足的本始地位,也就是促使脚足回归到一个崇高的地位上去。
这里,我们正在触及某些更深的疑虑。如果脚足的地位还不够崇高,那么什么才是它应有的位置?如果脚足受到了贬斥,那么什么才是它原初的景象?
一本叫做《周易》的上古经书企图说出这点。在“泰”这个伟大而吉祥的卦体里,象征头颅的大天和象征脚足的大地是彻底颠倒的:天屈居地面而地升现于天的高度。《周易》的爻辞声称,它描述了宇宙两极间交换与对流的罕有景象。这肯定是罕有的:事物在它自身(此岸)与客身(彼岸)之间自由游走和往复,它表明了一个存在者所行走的道路的通达。
“泰”与其说它是对某种事物稳定性的判定,不如说它是对一个通达的存在的揭示。使我惊异的是,在受胎的时期,或者说在子宫的秘室里,所有人都曾经静止在这个非凡的状态上。我们头足倒立地悬浮着,像悬挂在上帝的支架上的天真蝙蝠。这个“泰”的姿势,正是人唯一正确的在世姿势。
全部的不幸在于,当我走出秘室时,我的姿态被粗暴地校对了。我的头颅被拔到脚踵的高度,而脚踵却贬窜到了头颅的位置。那么,从我*初的、为失去一种*本体的姿态的哭泣里,存在的痛苦永不回头地出发了,它将鞭我、挞我、撕我、杀我,直至我的头颅一劳永逸地垂下。死亡平息了这一争端。是的,当我目睹一具头颅与脚足处在同一水平线的尸体时,我将意识到,从此它们要受到*平等的对待:腐烂和消失。
让我回忆一下存在主义者描述存在的诸多概念吧:“烦”、“畏”、“荒谬”、“无价值”、“无意义”和“无力性”……,所有这些耳熟能详的字词,旨在给定一个共同的处境,那就是存在的阻塞性:人们无法凭藉自己的力量走向上帝,人们也听不见上帝的邀请和他所指示的道路。荒谬,就是人的存在可能性的*紧密的阻塞,它消解了存在的意向性和行动性的全部意义。而所有这些困境仅仅导源于一个错误的姿势,或者说,仅仅导源于脚踵与头颅的相对关系的倒错。
“否”(pi),作为“泰”的对立卦,中国存在主义的核心术语,正是如此要求我们去领悟脚踵的意义的。为了纠正那个惨遭纠正了的姿势,必须练习瑜珈及其所有类似的功法。瑜珈教师宣称,头足倒立是保证灵魂重新归于平静的道路。这是真的,在古怪的倒立中,头颅的气或价值沉降着,而脚踵的全部价值则浮升起来,开始中止良久的对流。而后,阻塞和阻塞
所引起的痛楚消失了,*终,我的灵魂将由于痛楚的上述消失而变得安谧。
端详一个瑜珈徒所做的倒立练习,人们将发现脚是充满表情的,它瘦骨嶙峋地向天空开放,像失落了树叶的枯枝,在宇宙的微风里簌簌发抖,说出一种孤苦无助的语言。这种虚假景象蒙蔽了人,使人忽略了它的内在傲慢:它并不羞怯,它只是斜睨着世界而已。
这点肯定会令我感动。一种有灵魂的傲慢的器官,洞悉了头颅的各种弱(它的笨拙性、愚蠢性和非行动性,等等,等等)。它要创造一种奇迹,使人相信逃离存在痛苦的终极可能。或者说,它要走通一切身体里面和外面的迷津,使人借助身体的循环投入宇宙的循环。
脚踵就这样启示了我的梦境,使我可以看见人们在瑜珈共产主义城邦里的行走情景,看见脚踵像和平的枪枝一样耸立,上面发育着奇怪的眼睛与面孔。人们用这个器官互相注视和问候,而头颅却在街面上谦卑地旋转着,像驱动身躯的轮子。我看见睡莲、百合、菩提和充满香气的湖泊,看见环绕众生的无上幸福,像风缠绕树一样缠绕着脚肢和以脚肢为代表的灵魂。在脚肢的树林中央,是喜悦的寺庙。我还看见神殿的净坛上陈放着**位修习倒立术的人的脚骨,它光辉夺目,照亮了每个正在洗脚的家族。
有一支关于脚足的非常古远的谣曲,被收集在屈原的诗歌总集里:“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这支谣曲假装是在谈论头与脚的清洁性,以及沧浪江水的功能问题,而其实却向我指涉了脚的内在清洁。一个时间的匆忙过客,他会在信念的河流上洗涤他的帽带和脚足么?他将从桥上行色仓促地走过,奔赴那个被给定了的结局。只有一种从存在的残酷性和紧张性中获得解放的人,才可能驻足于所有美丽的风景,在岁月的河岸上洗濯生命的尘土,而后,唱着无词之歌,来他的来处和去他的去处。那么,这与其说是对脚足的称赞,不如说是对脚足所蕴含的更自由的逃亡精神的一种言简意赅的颂扬。
这种颂扬的力量是罕有的,它从另一侧面揭示了存在的痛苦:我们甚至丢失了为自己洗脚的愿望。在地球上,没有任何一座城市曾经为它的街道修建过用以洗脚的喷泉和水池,以便风尘仆仆的逃亡者能够享用洗濯与嬉戏的权利。耶稣洞悉了这点。为了给出一种补救,在即将奔赴死亡的前夜,亲自为他的门徒打水和洗脚。这个仪式是奇妙的,他不仅要表达对于脚足的崇高敬意,而且要使人通过这种敬意获得灵魂的新生。
保罗主义者歪曲了耶稣的用意。教会竟然要求人们用头颅去迎接神圣之水的洗濯,以致把头颅投放到脚足般崇高的地位。假如这不是针对人民的阴谋,那么它至少也是针对耶稣的一次蓄意的悖离。
耶稣的脚足是明亮的,它拒绝卑鄙的尘土,但它不能拒绝尖锐的法利赛人的铁钉。相反,它要在从事洗礼之后接受伟大的磔刑。犹太祭师无疑注意到了脚足从耶稣那里所获得的意义,他们就指派铁钉去阻止它。而耶稣则要表明铁钉的无用性。耶稣说,看吧,我带着锈蚀的大钉,但我仍然是自由的。他的确证明了这点。在受钉的第三天,他复活,然后独自向新的乌托邦逃亡。
脚足的奇迹已然向我们无限地呈现了。在谣曲、念珠、莲花、转轮、蒲垫、木盆和鞋履的景象里,它们活着、不死、变化无端和充满喜悦。我无法清晰地讲述我目睹和经验的事物,这不仅因为它们是某种灵魂的秘密,而且也因为它们在一切言辞的外面。那么,在陈述结束和缄默开始的时刻,我将走向我的木盆和清水,并且这样恳求说:
我要洗脚。请让我洗脚罢!
1990年9月14日夜于上海寓中
隐士的游戏面具
无赖是流氓衰退的标记。在英雄和侠士的*后时刻,江湖开始沉默,随后又变得更加聒噪,因为无赖正大规模涌现,像飞扬在庞大旧宅里的灰尘。无赖就是丧失了信念的流氓,灵魂与肉体都无比慵懒起来。流浪和逃亡的日子已一去不返。在市井的喧嚣中,他们百无聊赖地活着,依靠欺骗、敲诈、偷盗、淫乱或吹牛与回忆,度过平庸可笑的生涯。无赖拉上了流氓英雄时代的帷幕。
……

记忆的红皮书 作者简介

朱大可,祖籍福建武平客家。1957年出生上海。当代著名学者、文化批评家和随笔作家。崛起于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新锐的思想和独特的话语方式见长,曾是当时先锋文化的重要代言人。现任教于同济大学文化批评研究所,主要从事中国文化艺术的研究。
主要著述有《燃烧的迷津》《话语的闪电》《流氓的盛宴》《21世纪中国文化地图》(已出五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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