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学思想史(第四版) 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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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学史是由过去时间里发现、认识、思考和评价地理事物的方法
所构成的。其中包含的思想，有些是正确的，有些是错误的，但它们
都是帮助人类认识周围环境的地理思想发展长河中的一部分。此外，
其中还涉及学科和专业。这种模式在很多国家出现，但是在近代之
前，不同国家的模式相互独立。这种相互独立的情况直到文字和语言
交流加强，思想交流变得更加便利之后才开始消失。
每个国家的地理学都有其存在的必然性，每个国家都有着自己思想
史上的重要人物，这些人物拥有独特的观点，并进而影响他们的学生。
然而，大约19世纪中叶开始，随着思想交流不断加强，使得从世界视
角认识地理学思想成为可能。早期学者建立的关于地球表面组成和排
列模式的认识，提供了大量连续的片段，从而构成了这种从全球视角认
识的地理学思想史。早在有文字记载之前，人们即使只是离开居住地
较短的距离，也会发现不同地区之间的差异。这就产生了地区差异的
概念。其中一些人试图将当时人们认知以外地区的景象抽象成意像
(mentalimages)，并告诉其他人。这种地球表面的差异就是约翰-赖
特(John K．wright)所说的“地理多样性”(geodiVersity)。这是地理学
的关键。
如何将一种地区差异的意像描述得足够清晰，从而可以告诉他人
呢?地球表面不同地方的哪些事物被选择结合在一起，用于表达世界
地理景观复杂多样的特点呢?首先，与人类相比，这个世界如此巨
大，在弯曲的地球表面，我们的视野狭窄而且受到限制。现代科学大
部分的研究领域，都在试图去认识那些微小的、不能用肉眼观察的事
物；但是另一方面，要认识这个远远超过我们视力范围的世界的话，我
们只能选择其中某些特定的特点来建立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同时
也不得不放弃那些不相关的特点。而且，除非那些被我们所观察的特
点与我们所知道的某一点有关系，否则我们对于世界的印象难以结合在
一起。地理学家与众不同的特点之一就是，他们总是在考虑事物之间
的相对位置。
当形成一种地理多样性的意像之后，就需要我们去进行解释。学
者们建立了多种多样的解释方式，以求这种意像看似真实或者可以被接
受。反过来，他们的解释又决定了他们选择进行深入观察的特点。学
者们提出了各种关于事物发展顺序和变化过程的理论，这满足了理解的
需要；同时，虽然已经满足了解释地理多样性的迫切需要，但是他们仍
在进一步寻找和发现独立于变化过程之外的精确规律。
意像以及某一代学者的解释一般很少能满足下一代学者。寻找符
合当代信仰的新的和更好的意像以及相关解释一直在继续。这种意像
的变化，以及言之成理的理论框架的建立就是地理学思想史的内容。
在这里需要提出本书存在的两点难以避免的局限。本书是从当前
的眼光回顾地理学思想发展的历史，同时又是从美国的角度来考察其他
国家的地理学思想史，因此本书的观点不可避免的存在局限性。本书
对20世纪以及美国的地理学思想关注较多。然而，其他年代的学者以
及非西方的地理学思想的发展也没有完全被忽略。
古典和近现代时期
本书将地理学思想史的发展划分为两个时期。**个时期延续了
数千年，从地理学思想的朦胧时代到1859年。这是古典时期，这一时
期学科的分类和划分很少被人注意。这是一个知识还不够丰富，以至
于学者能够掌握全部知识的年代。 因此每一个希腊哲学家往往在史书
中又被称为历史学家，当然同时也可以被称为地理学家。即使到了18
世纪，在各种学科开始被划分出来的时候，仍然有些学者，如本杰明·
富兰克林(Benjamin Franklin)、罗蒙诺索夫(M．V．Lomonosov)、孟德
斯鸠(Montesquieu)，他们一般不被称作地理学家，但是通常被认为在
地理学思想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后一位被称为全知的学者是亚历山
大·冯·洪堡(Alexander yon Humboldt)。在他死后，再也没有一个人
能达到他在学术界的那种卓越地位。1859年是一个重要的分界线，洪
堡和卡尔·李特尔(Carl Ritter)都在这一年去世。同时，这一年，阿尔
佛雷德·赫特纳(Alfred Hettner)出生，达尔文(Darwin)《(物种起源)》
(Origin of Species)一书出版。本书第二章到第六章将介绍地理学思想
的古典时期。
近现代时期开始于19世纪后半期。一个巨大的区别就是出现了地
理学这一专业，这是一个培养学生成为地理学家，并让学生以此作为谋
生手段的研究领域。要创立一种专业领域，需要满足三个条件：首
先，需要有一套能被一批学者所接受的概念或者形象体系，同时有一套
被普遍接受的提出问题和寻找答案的方法。换句话说，就是要有一套
专业行为范式。其次，只有出现了社团、协会、杂志，以及提供概念
和方法训练的大学里的地理专业，这种行为范式才能传授给下一代。
*后，直到获得高级学位的学生能够得到有报酬的工作，地理学院才能
得到发展。当符合这三个条件时，新的专业领域就产生了。从研究对
象，到学科，到专业，到专业的传播，这构成了一个研究领域发展的过
程。这就是所谓的新地理学，第七章将讨论其中的新内容。
新地理学
1874年，新地理学在德国开始，这一年由教授领导的地理系在德
国的各个大学建立起来。在此之前，学生们只能去听一些相关的课
程，有的时候他们自己也作一些讲座，但是在此之前，没有一批具有资
格的学者能提供循序渐进的地理学训练。1874年，当德国大学设立这
些专业之后，担任教师的学者并没有受过地理学的专业训练；那些被指
定担任这些新职位的教授还不得不就“什么是地理学”来寻找自己的答
案。不过德国的这一改革，迅速传播到了其他国家——特别是法国、
英国、俄国，同时也通过其他途径传播到了美国。在上述五个国家
中，由于对地理学性质这一问题的不同回答，导致产生了地理学上的不
同的国家流派。地理学通过这五个国家传播到了全世界。本书第八章
将揭示新地理学在德国的发展。第九章讨论法国，第十章讨论英国的
相关问题。第十一章讨论俄罗斯和前苏联的发展。敏锐并具有包容性
的加拿大地理学的出现将在第十二章讨论。第十三章将总结内容丰富
的瑞典地理学。 日本地理学的发展将在第十四章进行简要描述。第十
五章到第十八章将介绍美国新地理学的发展。第十九章将介绍新的观
察方法和分析方法。第二十章将分析交织在一起的“传统”和“变
革”。当然，还有很多既具有鲜明特色的地理学历史和传统，又拥有丰
富成果的国家在本书中没有提及。全面覆盖既不现实，也不是本书的目
的和主旨。今天的创新是明天的传统，这就是地理学发展的方式。
本书的目的
很明显，本书的特点在于广博而不是深度。这是一本关于地理学
史的著作，因此不可能对近期地理学成果进行详细的介绍。 在对不同
国家的地理学进行评价的同时，主要关心的是地理学史的发展。学术
研究方法如何传人、传出、分享，某种观点如何起源和流传，这些才是
学科历史所关注的重点。不同国家地理学流派之间的比较也是研究的
主题之一。即使仅仅出于为今后研究服务，而寻求令人满意的定位的
话，某些问题也必须站在宏观的角度进行考虑。而且要明确那些开始
于古典早期，并在后来的历史中以不同的形式出现的重要的传统。早
在毕达哥拉斯(Pythagoras)时期，地理学中就存在一种数学的传统；自
从阿那克西德曼(Anaximandcr)开始，就有一种绘图的传统；自从赫卡
泰(Hecataeus)开始，就有一种文学的传统。这些传统互相支撑，并阻
止了狭隘的专业视角的出现。对于思想严谨的地理学家来说，研究领
域知识的创新是扩大理解能力的先决条件。这是理解我们学科发展轨
迹必不可少的方法，从大胆的古希腊旅行家用早期思想家提出的地圆说
来对抗神秘宇宙观，到中世纪十字军带来的丰富的地理知识，到地理大
发现，科学进步和包容创新的方法等等。对于知识的探索，使得我们
从客观事物，到学科，*终发展到专业。对于发展历程的了解，扩展
了我们对当代地理学的评价和理解能力。 当然，就像引导我们发展到
现在的上个千年的学术思想一样，我们将超越这个阶段。我们需要理
解发展是如何产生的，以及其中的实际情况。同时，我们应该知道很
多*近的思想并不是新的，而是对以前思想的加工。这就是本书所要
阐述的内容。
这本书作为课本，可以适用于“古典地理学”或者“近现代地理
学”。 当然也可以作为美国地理学史的课本(也就是本书的第七至十五
章和第二十章)。此外，这本书也可以改编为地理学思想史的课本。
每一章后都有相关的参考文献。 当然，这些参考文献并不完备，也不
包含英语、法语和德语之外重要的地理著作。这些参考文献的重点在
于英文著作和论文，因此对于美国学生来说是非常容易上手的。人名
索引包含了生卒年和简单的介绍。人名索引中的一些人物没有在正文
中出现。
全书尽量正确的处理语言中的性别歧视。有时候，类似于“人地
关系”(man-land)、“人和环境”(man-environment)的传统词汇被作
为习惯的专业术语被保留。希望这种处理能让所有的读者满意。
俄罗斯、苏联和独联体的新地理学
苏联的地理学经历了一条漫长和多种方向的发展道路。伟大的
十月社会主义革命之后，苏联的地理学从革命以前的俄罗斯地理学
中继承了大量无比珍贵的财富，这些财富不仅仅是大量有关地理事
实的资料，还包括成果丰富、先进的科学传统、学派和概念，其中很多
都非常优秀。这一期间，苏联的地理学不断扩展自己的科学财富。
搜集了新的事实材料，继续丰富这个进步的、优秀的科学潮流，并且
以科学马克思主义为基础建立了与社会主义建设实践紧密相关的新
的理论概念。
——格拉西莫夫《苏联的地理学》(I．P．Gerasimov，Geography
in the．q．oviet Union)
19世纪末的二十五年中，德国地理学思想对俄罗斯的冲击形成的
影响与对法国和英国的影响大不相同。那时的俄罗斯地理学工作，包
括出版地图和地图集，以及撰写区域专论等都已经具备悠久的历史。
尽管很多来自德国和西欧其他国家的探险家和学者在俄罗斯生活工作，
并对地理学研究的发展产生影响，但绝大多数绘制地图、搜集统计资料
并撰写境内各地考察报告的人都是俄罗斯人。 由于语言上的障碍也就
是文字上的障碍，苏联地理学者工作的重要性，以及1917年之前俄国
学术先驱的重要性，直到几十年之后才被西欧和美国的地理学者所
了解。
对*终并入帝俄版图的广大地域内的探险和制图工基本上是由俄罗
斯人完成的，但是得到了来自西方的技术熟练的绘图者的大量帮助。
在1682年到1725年间统治俄罗斯的彼得大帝，认识到准确的地理信息
对于帝国继续向东扩展的重要性。他支持组织探险队，支持出版考察
成果。俄罗斯欧洲部分南部地区的测量工作完成于17世纪末叶，成图
在阿姆斯特丹出版(Bagrow and Skelton，1964：170--176)。1719年，
所有俄罗斯官方的绘图活动，都由被任命为俄罗斯杜马秘书的伊凡·基
里洛夫(Ivan Kirilov)指导。 由于基里洛夫来自俄罗斯*高政府机构，
因此对俄罗斯疆域的调查和绘图工作都由他来指挥。他认识法国的绘
图者约瑟夫·尼古拉斯·德利尔(Joseph Nikolas Delisle)，但是没有文
献证据表明后者曾经帮助基里洛夫绘制出版于1734年的地图集。对这
一地图集的进一步增订出版工作随着基里洛夫1737年的去世而停止。
还有一本更重要的地图集是圣彼得堡科学院于1745年出版的《俄罗斯
地图集》，该地图集分为俄语和拉丁语两个版本。这部宏大的地图集
在莱昂哈特·欧拉(Leonhard Euler)(1708--1783)的指导下完成，提供
了比基里洛夫地图更加广泛的视野。但是，地图集存在大量删节。米
哈伊尔·瓦西里耶·罗蒙诺索夫(Mikhail Vassilyevich Lomonosov)对这
套地图集作了如下评价： “可以认为是地理文献档案，但显而易见，这
一地图集本应该更精确、更充实”(Postnikov，1996)。然而，这是当时
可以使用的*权威的俄罗斯地图集。
莫斯科数学和航海学院建立于1701年。从该学院毕业的学生可以
成为领航员为海军服务，或者成为制图者、陆地和海洋调查员、工程
师、炮兵专家等。1715年，当位于圣彼得堡的海军学院对外开放的时
候，莫斯科学院所扮演的角色开始减弱。1727年，大约有229名学生
进入海军学院。莫斯科学院聘请两名讲英语的教师来授课，这在俄罗
斯绘图中留下了经纬度测量的传统。
瓦西里·塔季谢夫(Vassily N．Tatishchev)(1686--1750，Alexan—
drovskaya，1982)是基里洛夫的继任者，并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区域调
查和在地图上绘制更详细的内容上。1737年，塔季谢夫被任命负责
“扩展和校正”地图和编制俄罗斯地图。他随即指派六个大地测量工
作组去调查和I修正已经完成的工作，并测量境内偏远地区的经纬度。
仪器测量代替了口头数据。塔季谢夫也坚持地图和文字描述应该互
补。到18世纪40年代，俄罗斯百分之八十五的地表已经绘制了地
图，但是还没有按照一种逻辑方式来编排。为了把大量以新的测量方
法为基础整理的地图整合在一起，法国天文学家和科学家J．N．德利尔
(1688--1768)被邀请到圣彼得堡。德利尔试图使用类似于法国卡西尼
所提出的三角测量法来确定位置，但是这个方案受到反对，并没有
实行。
*初，探险队的任务是确定河流、山脉、海岸、矿藏和其他自然资
源的位置。但是伟大的俄罗斯博学者米哈伊尔·罗蒙诺索夫却力主探
险队应该系统地搜集有关土地的自然特征、人口和经济情况方面的资
料[2J。1758年，他成为世界上**所官方设立的地理部，俄罗斯科学
院地理部的主任(Gerasimov，1968b)。但是直到1768年，即罗蒙诺索
夫死后三年，科学研究院才派出**支以收集国家领土内某一地区自然
和经济地理信息为目的的探险队(Nikitin，1966：7)。
格拉西莫夫认为罗蒙诺索夫对地理学学术的发展作出了不可估量的
贡献。 罗蒙诺索夫非常重视科学的重要性。罗蒙诺索夫具有特殊影响
力的著作《(在地球的表层)》(On the Strata of the Earth，1763)，显示出
他的思想远远领先于他所处的时代。他描述变幻无常的自然界，研究
因果关系的重要性，并认为科学家和人类应该尊重地球资源。他的工
作构成了俄罗斯地理学工作的基础：他的很多追随者，包括雷比克新
(J．I．Lepekhin)、帕拉斯(P．S．Pallas)、克拉合宁尼科夫(S．P．
Krasheninnikov)和法尔克(I．P．Falk)都对这一学科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Alexandrovskaya，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