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花列传

海上花列传

作者:(清)韩邦庆 著

出版社:齐鲁书社

出版年:2008-04-01

评分:4.6分

ISBN:9787533303389

所属分类:青春文学

书刊介绍

海上花列传 内容简介

清末写妓院生活的小说还有多种,像《海上繁华梦》、《九尾龟》等,过去都流传较广,人们可以从中看到清末都市社会腐败的景象。这类狭邪小说的代表作,学者们一致认为是光绪十八年(1892年)问世的《海上花列传》。上述的几部狭邪小说在当时流传很广,影响较大,但从艺术上讲,这些小说都远不如《海上花列传》。
全书笔法自谓从《儒林外史》脱化出来,惟穿插藏闪之法,则为从来说部所未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或竞接连起十余波,忽东忽西,忽南忽北,随手叙来并无一事完,全部并无一丝挂漏;阅之觉其背面无文字处尚有许多文字,虽未明明叙出,而可以意会得之。此穿插之法也。劈空而来,使阅者茫然不解其如何缘故,急欲观后文,而后文又舍而叙他事矣;及他事叙毕,再叙明其缘故,而其缘故仍未尽明,直至全体尽露,乃知前文所叙并无半个闲字。此藏闪之法也。
此书正面文章如是如是,尚有一半反面文章,藏在字句之间,令人意会,直须阅至数十回后方能明白。恐阅者急不及待,特先指出一二。如写王阿二时,处处有一张小村在内;写沈小红时,处处有一小柳儿在内;写黄翠凤时,处处有一钱子刚在内。此外每出一人,即核定其生平事实,句句照应,并无落空。阅者细会自知。

海上花列传 本书特色

这部长篇小说的主要内容是写清末中国上海十里洋场中的妓院生活,涉及当时的官场、商界及与之相链接的社会层面。作者以看似不动声色的笔墨,描写了当时贫富悬殊、贵贱分明的社会生活画面。第二十三回写十四五岁的阿巧姑娘擦烟灯时,不小心打碎了玻璃罩,挨了不少责骂;第五十二回中写妓女孙秀兰与歌女琪官、瑶官夜半谈心,互诉各自的不幸身世;还有那些做大姐的女子应酬嫖客时,如何忍受下流嫖客的百般凌辱……书中那些因家境贫寒,不幸落入青楼的妓女,为生计所迫惨淡卖笑,饱尝羞辱。与妓工、佣工含辛忍辱的不幸人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嫖客们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糜烂生活。他们豪赌狂嫖,一掷千金,如那个候补官王莲生的全部生活内容,就是躺在烟榻上抽鸦片,同时玩弄两个妓女……《海上花列传》对清末上海滩出入青楼的各色人等所作的生动描画,对于我们认识那一时代的社会生活的真实面貌,有其积极的认识意义。

海上花列传 目录

自序
例言
**回 赵朴斋咸瓜街访舅 洪善卿聚秀堂做媒
第二回 小伙子装烟空一笑 清倌人吃酒枉相讥
第三回 议芳名小妹附招牌 拘俗礼细崽翻首座
第四回 看面情代庖当买办 丢眼色吃醋是包荒
第五回 垫空当快手结新欢 包住宅调头瞒旧好
第六回 养囡鱼戏言徵善教 管老鸨奇事反常情
第七回 恶圈套罩住迷魂阵 美姻缘填成薄命坑
第八回 蓄深心劫留红线盒 逞利口谢却七香车
第九回 沈小红拳翻张蕙贞 黄翠凤舌战罗子富
第十回 理新妆讨人严训导 还旧债清客钝机锋
第十一回 乱撞钟比舍受虚惊 齐举案联襟承厚待
第十二回 背冤家拜烦和亭老 装鬼戏催转踏谣娘
第十三回 挨城门陆秀宝开宝 抬轿子周少和碰和
第十四回 单拆单单嫖明受侮 合上合合赌暗通媒
第十五回 屠明珠出局公和里 李实夫开灯花雨楼
第十六回 种果毒大户榻便宜 打花和小娘陪消遣
第十回 别有心肠私讥老母 将何面目重责贤甥
第十八回 添夹袄厚谊即深情 补双台阜财能解愠
第十九回 错会深心两情泱洽 强扶弱体一病缠绵
第二十回 提心事对镜出谵盲 动情魔同衾惊噩梦
第二十一回 问失物瞒客诈求签 限归期怕妻偷摆酒
第二十二回 借洋钱赎身初定议 买物事赌嘴早伤和
第二十三回 外甥女听来背后言 家主婆出尽当场丑
第二十四回 只怕招冤同行相护 自甘落魄失路谁悲
第二十五回 翻前事抢白更多情 约后期落红谁解语
第二十六回 真本事耳际夜闻声 假好人眉间春动色
霓二十七回 搅欢场醉汉吐空喉 证孽冤淫娼烧炙手
第二十八回 局赌露风巡丁登屋 乡亲削色嫖客拉车
第二十九回 间壁邻居寻兄结伴 过房亲眷挈妹同游
第三十回 新住家客栈用相帮 老司务茶楼谈不肖
第三十一回 长辈埋冤亲情断绝 方家贻笑臭味差池
第三十二回 诸金花效法受皮鞭 周双玉定情遗手帕
第三十三回 高亚白填词狂掷地 王莲生醉酒怒冲天
第三十四回 沥真诚淫凶甘伏罪 惊实信仇怨激成亲
第三十五回 落烟花疗贫无上策 煞风景善病有同情
第三十六回 绝世奇情打成嘉耦回天神力仰仗良医
第三十七回 惨受刑高足枉投师 强借债阔毛私狎妓
第三十八回 史公馆痴心成好事 山家园雅集庆良辰
第三十九回 造浮屠酒筹飞水阁 羡陬喁渔艇斗湖塘
第四十回 纵玩赏七夕鹊填桥 善俳谐一言雕贯箭
第四十一回 冲绣阁恶语聿三画 佐瑶觞陈言别四声
第四十二回 拆鸾交李漱芳弃世 急鸽难陶云甫临丧
第四十三回 入其室人亡悲物在 信斯言死别冀生还
第四十四回 赚势豪牢笼歌一曲 惩贪黩挟制价千金
第四十五回 成局忽翻虔婆失色 旁观不忿雏妓争风
第四十六回 逐儿嬉乍联新伴侣 陪公祭重睹旧门庭
第四十七回 陈小云运遇贵人亨 吴雪香祥占男子吉
第四十八回 误中误侯门深似海 欺复欺市道薄于云
第四十九回 明弃暗取攘窃蒙赃 外亲内疏图谋挟质
第五十回 软厮缠有意捉讹头 恶打岔无端尝毒手
第五十一回 胸中块《秽史》寄牢骚 眼下钉小蛮争宠眷
第五十二回 小儿女独宿怯空房 子主宾长谈邀共榻
第五十三回 强扭合连枝姊妹花 乍惊飞比翼雌雄鸟
第五十四回 负心郎模棱联眷属 失足妇鞭篓整纲常
第五十五回 订婚约即席意傍徨 掩私情同房颜忸怩
第五十六回 私窝子潘三谋肤箧 破题儿姚二宿勾栏
第五十七回 甜蜜蜜骗过醋瓶头 狠巴巴问到沙锅底
第五十八回 李少爷全倾积世资 诸三姐善撒瞒天谎
第五十九回 攫文书借用连环计 挣名气央题和韵诗
第六十回 老夫得妻烟霞有癖 监守自盗云水无踪
第六十一回 舒筋骨穿杨聊试技 困聪明对菊苦吟诗
第六十二回 偷大姐床头惊好梦 做老婆壁后泄私谈
第六十三回 集腋成裘良缘凑合 移花接木妙计安排
第六十四回 吃闷气怒拚缠臂金 中暗伤猛踢窝心脚

海上花列传 节选

第六回 养囡鱼戏言徵善教 管老鸨奇事反常情
按:葛仲英踅过对门吴雪香家,跨进房里,寂然无人,自向榻床躺下。随后娘姨小妹姐抬着饭碗进房,说:“请坐歇,先生来哚吃饭。”随手把早辰泡过的茶碗倒去,另换茶叶,喊外场冲开水。
一会儿,吴雪香姗姗其来,见了仲英,即大声道:“耐是坐来哚对过勿来哉呀,第歇来做啥?”一面说,一面从榻床上拉起仲英来,要推出门外去。又道:“耐原搭我到对过去*!耐去坐来哚末哉,啥人要耐来嗄?”仲英猜不出他什么意思,怔怔的立着,问道:“对过张蕙贞末,咿勿是我相好,为啥耐要吃起醋来哉哩?”雪香听说也怔了,道:“耐倒也说笑话哉畹!倪搭张蕙贞吃啥醋嗄?”仲英道:“耐勿是吃醋末,教我到对过去做啥?”雪香道;“我为仔耐坐来哚对过勿来哉末,我说耐原到对过去坐来哚末哉畹。阿是吃醋嗄?”
仲英乃恍然大悟,付诸一笑,就在高椅上坐下,问雪香道:“耐意思要我成日成夜陪仔耐坐来里,勿许到别场花去,阿是嗄?”雪香道:“耐听仔我闲话,别场花也去末哉。耐为啥勿听我闲话嗄?”仲英道:“耐说陆里一句闲话我勿听耐尸雪香道:“价末我教耐过来,耐勿来。”仲英道:“我为仔刚刚吃好饭,要坐一歇再来。啥人说勿来嗄?”
雪香不依,坐在仲英膝盖上,挽着仲英的手,用力揣捏,口里咕噜道:“倪勿来,耐要搭我说明白哚。”仲英发躁道:“说啥嗄?”雪香道:“难下转耐来哚陆里,我教耐来,耐听见仔就要跑得来哚;耐要到陆里去,我说勤去末,定规勿许耐去哉。耐阿听我?”仲英和他扭不过,没奈何应承了。雪香才喜欢,放手走开。仲英重又笑道:“我屋里家主婆从来勿曾说歇啥,耐倒要管起我来哉!”雪香也笑道:“耐是我倪子畹,阿是要管耐个嗄。”仲英道:“说出来个闲话阿有点陶成,面孔才勿要哉!”雪香道:“我倪子养到仔实概大,咿会吃花酒,咿会打茶会,我也蛮体面哚,倒说我勤面孔。”仲英道:“勿搭耐说哉。”
恰好小妹姐吃毕饭,在房背后换衣裳。雪香叫道:“小妹姐,耐看我养来哚倪子阿好?”小妹姐道;“陆里嗄?”雪香把手指仲英,笑道:“哪。”小妹姐也笑道:“阿要瞎说!耐自家有几花大,倒养出实概大个倪子来哉。”雪香道:“啥稀奇嗄!我养起倪子来,比仔俚要体面点哚。”小妹姐道:“耐就搭二少爷养个倪子出来,故末好哉。”雪香道:“我养来哚倪子,要像仔俚哚堂子里来白相仔末,拨我打杀哉哩。”小妹姐不禁大笑道:“二少爷阿听见?幸亏有两个鼻头管,勿然要气煞哚!”仲英道:“俚今朝来里发痴哉。”雪香滚到仲英怀里,两手勾住头颈,只是嘻嘻的憨笑。仲英也就鬼混一阵,及外场提水铫子进房始散。
仲英站起身来,像要走的光景,雪香问,“做啥?”仲英说:“我要买物事去。”雪香道:“勿许去。”仲英道:“我买仔就转来。”雪香道:“啥人说嗄?搭我坐来浪。”一把把仲英捺下坐了,悄问:“耐去买啥物事?”仲英道:“我到亨达利去买点零碎。”雪香道:“倪坐仔马车一淘去,阿好?”仲英道:“故倒无啥。”雪香便叫“喊把钢丝车”。外场应了去喊。小妹姐因问雪香道:“耐吃仔饭阿要捕面嗄广雪香取面手镜一照,道:“勤哉。”只将手巾揩揩嘴唇,点上些胭脂,再去穿起衣裳来。外场报说:“马车来哉。”仲英听了,便说道:“我先去。”起身要走。雪香忙叫住道:“慢点哩,等倪一淘去,”仲英道:“我来里马车浪等耐末哉。”雪香两脚一跺,嗔道:“倪勿要!”仲英只得回来,因向小妹姐笑道:“耐看俚脾气,原是个小于仵,倒要想养倪子哉。”雪香接嘴道:“耐末小干仵无清头哉哩,阿有啥说起我来哉嗄。”说着,又侧转头点了两点,低声笑道:“我是耐亲生娘畹,阿晓得广仲英笑喝道:“快点哩,勤说哉!”
雪香方才打扮停妥,小妹姐带了银水烟筒,三人同行,即在东合兴里弄口坐上马车,令车夫先往大马路亨达利洋行去。当下驰出抛球场,不多路到了,车夫等着下了车,拉马车去一边伺候。仲英与雪香、小妹姐踅进洋行门口,一眼望去,但觉陆离光怪,目眩神惊。看了这样,再看那样,大都不能指名,又不暇去细细根究,只大略一览而已。那洋行内伙计们将出许多顽意儿,拨动机关,任人赏鉴。有各色假鸟,能鼓翼而鸣的;有各色假兽,能按节而舞的;还有四五个列坐的铜铸洋人,能吹喇叭,能弹琵琶,能撞击金石革木诸响器,合成一套大曲的。其余会行会动的舟车狗马,不可以更仆数。仲英只取应用物件拣选齐备。雪香见一只时辰表,嵌在手镯之上,也中意了要买。仲英乃一古脑儿论定价值,先付庄票一纸,再写个字条,叫洋行内把所买物件送至后马路德大汇划庄,即去收清所该价值。处分已毕,然后一淘出门,离了洋行。雪香在马车上褪下时辰表的手镯来给小妹姐看,仲英道:“也不过是好看生活,到底无啥趣势。”比及到了静安寺,进了明园,那时已五点钟了,游人尽散,车马将稀。仲英仍在洋房楼下泡一壶茶。雪香扶了小妹姐,沿着回廊曲榭兜一个圆圈子,便要回去。仲英没甚兴致,也就依他。
从黄浦滩转至四马路,两行自来火已点得通明。回家进门,外场禀说:“对过邀客,请仔两转哉。。仲英略坐一刻,即别了雪香,踅过对门,王莲生迎进张蕙贞房里。先有几位客人在座,除朱蔼人、陈小云、洪善卿、汤啸庵以外,再有两位,系上海本城宦家子弟,一位号陶云甫,一位号陶玉甫,嫡亲弟兄,年纪不上三十岁,与葛仲英世交相好。彼此相让坐下。
一会儿,罗子富也到了。陈小云问王莲生:“还有啥人?”莲生道:“还有倪局里两位同事,说先到仔尚仁里卫霞仙搭去哉。”小云道:“价末去催催哩。”莲生道:“去催哉,倪也勤去等俚哉。”当下向娘姨说,叫摆起台面来。又请汤啸庵开局票,各人叫的都是老相好,啸庵不消问得,一概写好。罗子富拿局票来看,把黄翠风一张抽去。王莲生问:“做啥?”子富道:“耐看俚昨日老晚来,坐仔一歇歇倒去哉,啥人高兴去叫俚嗄。”汤啸庵道:“耐勤怪俚,倘忙是转局。”子富道:“转啥局!俚末三礼拜了六点钟哉哩!”啸庵道:“要俚哚三礼拜六点钟末,好白相畹。”说着,催客的已回来,说:“尚仁里请客说,请先坐罢。”王莲生便叫“起手巾”。娘姨答应,随将局票带下去。汤啸庵仍添写黄翠凤一张,夹在里面。王莲生请众人到当中间里,乃是三张方桌,接连着排做双台。大家宽去马褂,随意就坐,却空出中间两把高椅。张蕙贞筛酒敬瓜子,洪善卿举杯向蕙贞道:“先生恭喜耐。”蕙贞羞的抿嘴笑道:“啥嗄!”善卿也逼紧喉咙,学他说一声“啥嗄”。说的大家都笑了。
小堂名呈上一本戏目请点戏。王莲生随意点了一出《断桥》,一出《寻梦》,下去吹唱起来。外场带了个纬帽,上过**道鱼翅,黄翠凤的局倒早到了。汤啸庵向罗子富道:“耐看,俚头一个先到,阿要巴结?”子富把嘴一努,啸庵回头看时,却见葛仲英背后吴雪香先自坐着。啸庵道:“俚是赛过本堂局,走过来就是,比勿得俚哚。”黄翠风的娘姨赵家姆正取出水烟筒来装水烟,听啸庵说,略怔了一怔,乃道:“倪听见仔叫局,总忙煞个来;有辰光转局忙勿过末,阿是要晚点哚?”黄翠风沉下脸;喝住赵家姆道:“说啥嗄!早末就早点,晚末就晚点,要耐来多说多话。”汤啸庵分明听见,微笑不睬,罗子富却有点不耐烦起来。王莲生忙岔开说:“倪来豁拳,子富先摆五十杯。”子富道:“就五十杯末哉,啥稀奇!”汤啸庵道:“念杯哝哝罢。”王莲生道:“俚多个局,至少三十杯。我先打。”即和罗子富豁起拳来。
黄翠凤问吴雪香:“阿曾唱?”雪香道:“倪勿唱哉,耐唱罢。”赵家姆授过琵琶,翠风和准了弦,唱一支开片,又唱京调《三击掌》的一段抢板。赵家姆替罗子富连代了五杯酒,吃得满面通红。子富还要他代,适值蒋月琴到来,伸手接去。赵家姆趁势装两筒水烟,说:“倪先去哉,阿要存两杯?”罗子富更觉生气,取过三只鸡缸杯,筛得满满的,给赵家姆。赵家姆执杯在手,待吃不吃。黄翠凤使性子,叫赵家姆:。拿得来。”连那两杯都折在一只大玻璃斗内,一口气吸得精干,说声。晚歇请过来”,头也不回,一直去了。罗子富向汤啸庵道:“耐看如何,阿是勤去叫俚好?”蒋月·琴接口道:“原是耐勿好畹,俚哚吃勿落哉末,耐去教俚哚吃。”汤啸庵道;”小干仵闹脾气,无啥要紧。耐勿做仔末是哉畹。”罗子富大声道:“我倒还要去叫俚个局哉!娘姨,拿笔砚来。”蒋月琴将子富袖子一扯道:“叫啥局嗄?耐末……”只说半句,即又咽住。子富笑道:“耐也吃起‘酱油’来哉。”月琴别转头忍笑说道:“耐去叫罢,倪也去哉。”子富道:“耐去仔末,我也再来叫耐哉畹。”月琴也忍不住一笑。
娘姨抬着笔砚问:“阿要笔砚嗄?”王莲生道:“拿得来,我搭俚叫。” 罗子富见莲生低着头写,不知写些甚么。陈小云坐得近,看了看,笑而不言。 陶云甫问罗子富道:“耐啥辰光去做个黄翠凤?”子富道:“我就做仔半个月光景。先起头看俚倒无啥。”云甫道:“耐有用琴先生来里末,去做啥翠凤*?翠凤脾气是勿大好。”子富道:“倌人有仔脾气,阿好做啥生意嗄!” 云甫道:“耐勿晓得,要是客人:摸着仔俚脾气,对景仔,俚个一点点假情假义也出色哚。就是坎做起要闹脾气勿好。”子富道:“翠凤是讨人啘,老鸨倒放俚闹脾气,勿去管管俚?”云甫道:“老鸨陆里敢管俚,俚末要管管老鸨哉*。老鸨随便啥事体先要去问俚,俚说那价是那价,还要三不时去拍拍俚马屁末好。”子富道:“老鸨也忒煞好人哉。”云甫道:“老鸨阿有啥好人嗄!耐阿晓得有个叫黄二姐,就是翟凤个老鸨,从娘姨出身,做到老鸨,该过七八个讨人,也算得是夷场浪一挡脚色啘;就碰着仔翠凤末,俚也碰转弯哉。”子富道:“翠凤啥个本事呢?”云甫道:“说起来是利害哚,还是翠凤做清倌人辰光,搭老鸨相骂,拨老鸨打仔一顿。打个辰光,俚咬紧点牙齿,一声勿响,等到娘姨哚劝开仔,榻床浪一缸生鸦片烟,俚拿起来吃仔两把。老鸨晓得仔,吓煞哉,连忙去请仔先生来。俚勿肯吃药啘,骗俚也勿吃,吓俚也勿吃,老鸨阿有啥法子呢。后来老鸨对俚跪仔,搭俚磕头说:‘从此以后一点点勿敢得罪耐末哉。’难末算吐仔出来过去。“陶云甫这一席话,说得罗子富忐忑鹘突,只是出神。在席的也同声赞叹,连倌人、娘姨等都听呆了。惟王莲生还在写票头,没有听见。及至写毕。交与娘姨,罗子富接过来看,原来是开的轿饭帐,随即丢开。王莲生道:”耐哚酒啥勿吃哉,子富庄阿曾完嗄?“罗子富道:”我还有十杯勿曾豁。“莲生便教汤啸庵打庄。 啸庵道:“玉甫也勿曾打庄啘。”一语末了,只听得楼梯上一阵脚声,直闯进两个人来,嚷道:“啥人庄?倪来打。”大家知道是请的那两位局里朋友,都起身让坐。那两位都不坐,一个站在台面前,擅拳攘臂,“五魁”“对手”,望空乱喊;一个把林素芬的妹子林翠芬拦腰抱住,要去亲嘴,口里喃喃说道:“倪个小宝宝,香香面孔。”林翠芬急得掩着脸弯下身去,爬在汤啸庵背后,极声喊道:“覅吵*!”王莲生忙道:“覅去惹俚哚哭*。”林素芬笑道:“俚哭倒勿哭个。”又说翠芬道:“香香面孔末碍啥,耐看鬓脚也散哉。” 翠芬挣脱身,取豆蔻盒子来,照照镜子,素芬替他整理一回,幸亏带局过来的两个倌人随后也到,方拉那两位各向空高椅上坐下。王莲生问,卫霞仙搭啥人请客?“那两位道:”就是姚香莼啘。“莲生道:”怪勿得耐两家头才吃醉哚哉。“两位又嚷道:”啥人说醉嗄?倪要豁拳哉。“
罗子富见如此醉态,亦不敢助兴,只把摆庄剩下的十拳胡乱同那两位豁毕,又说:“酒末随意代代罢。”蒋月琴也代了几杯,罗子富的庄打完时,林素芬、翠芬姊妹已去,蒋月琴也就兴辞。罗子富乃乘机出席,悄悄的约同汤啸庵到里间房里去着了马褂,径从大床背后出房,下楼先走。管家高升看见,忙喊打轿。罗子富吩咐把轿子打到尚仁里去。汤啸庵听说,便知他听了陶云甫的一席话,要到黄翠凤家去,心下暗笑。两人重出门来,只见弄堂两边车子轿子堆得满满的,只得侧身而行。恰好迎面一个大姐从车轿夹缝里钻来挤住,那大姐抬头见了,笑道:“阿唷!罗老爷。”忙退出让过一傍。罗子富仔细一认,却是沈小红家的大姐阿金大,即问:“阿是来里跟局?”阿金大随口答应自去。
汤啸庵跟着罗子富一径至黄翠凤家。外场通报,大姐小阿宝迎到楼上,笑说:“罗老爷,耐有好几日勿请过来哉啘。”一面打起帘子,请进房间。随后黄翠风的两个妹子黄珠凤、黄金凤,从对过房里过来厮见,赶着罗子富叫“姐夫”,都敬了瓜子。汤啸庵先问道:“阿姐阿是出局去哉?”金凤点头应“是”。小阿宝正在加茶碗。忙接说道:“去仔一歇哉,要转来快哉。” 罗子富觉得没趣,丢个眼色与汤啸庵要走,遂一齐起身,踅下楼来。小阿宝慌的喊说:“覅去*。”拔步赶来,已是不及。
第六回终。
第七回 恶圈套罩住迷魂阵 美姻缘填成薄命坑
按:黄翠凤的妹子金凤见留不住罗子富、汤啸庵两位,即去爬在楼窗口,高声叫:“无娒,罗老爷去哉!”那老鸨黄二姐在小房间内听了,急跑出来,恰好在楼梯下撞着,一把抓住罗子富袖子,说:“勿许去!”子富连道:“我无拨工夫来里。”黄二姐大声道:“耐要去末,等倪翠凤转来仔了去。”又嗔着汤啸庵道:“耐汤老爷倒也要紧哚啘,啥勿搭倪罗老爷坐一歇,说说闲话嗄。”于是,不由分说,拉了罗子富上楼;叫小阿宝拉了汤啸庵,重到房间里来。黄二姐道:“宽宽马褂,多坐歇。”说着,伸手替罗子富解钮扣。金凤见了,也请汤啸庵宽衣。小阿宝摄了茶叶,随向啸庵手中接过马褂。黄二姐将子富脱下的马褂也授与小阿宝,都去挂在衣架上。
黄二姐一回头,见珠凤站在一傍,嗔他不来应酬,瞪目直视。吓得珠凤倒退下去,慌取了一支水烟筒,装与子富吸。子富摇手道:“耐去搭汤老爷装罢。”黄二姐问子富道:“阿是多吃仔酒哉?榻床浪去亸亸*。”子富随意向烟榻躺下。小阿宝绞了手巾,移过一只茶碗,放在烟盘里,又请啸庵用茶。啸庵坐在靠壁高椅上,傍边珠凤给他装水烟。黄二姐叫金凤也取一支水烟筒来,遂在榻床前机子上坐了,自吸一口,却侧转头悄悄的笑向子富道:“耐阿是动气哉?”子富道:“动啥气嗄?”黄二姐道:“价末为啥好几日勿请过来?”子富道:“我无拨工夫啘。”黄二姐鼻子里“哼”的一声,半晌,笑道:“说也匆差,成日成夜来哚老相好搭,阿有啥工夫到倪搭来嗄!”子富含笑不答。黄二姐又吸了一口水烟,慢慢说道:“倪翠凤脾气是匆大好,也怪勿得耐罗老爷要动气。其实倪翠凤脾气末有点,也看客人起,俚来里罗老爷面浪,倒勿曾发过歇一点点脾气囗。汤老爷末也晓得点俚哉。俚做仔一户客人,要客人有长性,可以一直做下去,故末俚搭客人要好哚。俚搭客人要好仔,陆里有啥脾气嗄?俚就碰着仔无长性客人,难末要闹脾气哉。俚闹起脾气来,覅说啥勿肯巴结,索性理也勿来理耐啘。汤老爷阿是?第歇耐罗老爷末好像倪翠凤勿巴结了动气,陆里晓得倪翠凤心里搭罗老爷倒原蛮要好,倒是耐罗老爷勿是定归要去做俚,俚末也勿好来陪巴结耐哉啘。俚也晓得蒋月琴搭罗老爷做仔四五年哉,俚有辰光搭我说起,说:‘罗老爷倒有长性哚,蒋月琴搭做四五年末,来里倪搭做起来阿会推扳嗄?’我说:‘耐晓得罗老爷有长性末,为啥勿巴结点*?’俚也说得勿差,俚说:‘罗老爷有仔老相好,只怕倪巴结匆上,倒落仔蒋月琴哚笑眼里。’俚是实概意思。要说是俚勿肯巴结耐罗老爷,倒冤枉仔俚哉。我说罗老爷,耐故歇坎坎做起,耐也匆曾晓得倪翠凤个脾气,耐做一节下来,耐就有数目哉。倪翠凤末也晓得耐罗老爷心里是要做俚,难末俚慢慢仔也巴结起来哚。”
……

海上花列传 作者简介

韩邦庆字子云,号太仙,江苏松江(今属上海市)人。其父韩宗文曾任刑部主事,素负文誉。韩邦庆幼年随父居住京师,后南归考取秀才,但屡次考举人不第。曾任幕僚,终因性格不合而至上海为《申报》馆撰述文稿。1892年,他创办了中国第一份小说期刊《海上奇书》,由《申报》馆代售,而他的小说《海上花列传》就在《海上奇书》上连载。

相关推荐

微信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