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记-(修订版)

上学记-(修订版)

作者:何兆武 口述;文靖撰 写

出版社: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出版年:2008-09-01

评分:5分

ISBN:9787108029911

所属分类:人物传记

书刊介绍

上学记-(修订版) 目录

修订版序言何兆武
序那一代中国知识分子的幸福和自由葛兆光
**章(1921—1939)
我的祖上没有名人
三民主义的少年兵
“一二•九”见闻
上学记•甲
1.力矫时弊,以古为则?
2.无故乱翻书
3.天籁幻想
鬼子来了
恋恋故乡情
返乡
湖南印象
上学记•乙
1.中央大学附中
2.西方教科书
3.逃离“修道院”
第二章(1939—1946)
上学记•丙:迁徙的堡垒
1.自由散漫的作风
2.三个大学从来都“联”得很好
3.自由,学术之生命
4.逃课、凑学分与窗外的聆听
5.图书馆不是藏珍楼
6.茶馆听吹牛,里根挂二牌
7.兼职做教师
8.恋爱?
9.“天人交感”下的人生观转变
几个难忘的人
1.一包热情的闻一多
2.民主人士张奚若
3.战国派雷海宗
4.吴晗印象
5.冯友兰先生
6.金岳霖先生
7.中国通温德,白俄噶邦福
8.曾昭抡先生
9.数学系
10.物理系
战火芬芳
“一二•一”运动
1.“打倒孔祥熙!”
2.一多先生被刺
3.一个人的政治底线
五柳读书记
忆同窗
1.“科里红”何佶(吕荧)
2.殷福生(殷海光)印象
3.大才子王浩
4.因言获罪的陈良璧
5.老友郑林生
6.高干子弟?
第三章(1946--1950)
教书台湾
日日江楼坐翠微
上学记•丁:革大学习
零敲碎打
后记:把名字写在水上文靖

上学记-(修订版) 内容简介

旧社会没有标准教科书,考试没有“标准答案”,各个老师教的不一样,各个学校也不同,有很大的自由度。我觉得这有一个*大的好处:教师可以在课堂上充分发挥自己的见解,对于学生来讲,至少比死盯着一个角度要好得多。“转益多师是吾师”,学术上独尊一家,其余的都一棍子打死,那就太简单化了。人类的文化也是这样,什么都绝对化、纯粹化总是很危险的。
读书不一定非要有个目的,而且*好是没有任何目的,读书本身就是目的。读书本身带来内心的满足,好比一次精神上的漫游,在别人看来,游山玩水跑了一天,什么价值都没有,但对我来说,过程本身就是*大的价值,那是不能用功利标准来衡量的。
对我来说,平生读书*美好的岁月只有两度,一次是从初二到高一这三年,另一次就是西南联大的七年。
1959至1946年,我在西南联大度过了整整七年,读过四个系,现在回想起来,那是我一生中*惬意、*值得怀念的好时光。

上学记-(修订版) 节选

**章(1921—1939)
我的祖上没有名人
我的祖上没有名人。太平天国打仗的时候曾祖父逃难从长江的对岸跑过来,因为我的老家岳阳在洞庭湖口的东边,所以说他是河西来的,从湖北尺八口到岳阳,然后就在岳阳定居。他是劳动人民,烧炭的,不识字,我也没见过他,只是回老家听老人们说,他很勤俭而且勤奋,所以晚年生活改善了一些。他一辈子的遗憾就是不识字,所以他要他的孩子念书,后来我的祖父在清末的时候考上了一个秀才。清朝末年废科举、兴学校,我的祖父在我们家乡办了**个小学,按解放后的阶级分析来说,应该是从封建知识分子转化成为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了,其实这个说法也有点过分,那个小学什么都没有,就是一间普通的房子改一下,收几十个学生。后来祖父要我的父亲到省城里学习。那时候已废科举改立新式学校了,每个省差不多都有一个高等师范或者高等工业学堂,比如现在的武汉大学就是原来的武昌高等师范,现在的南京大学就是从前的中央大学,再早就是三江师范学堂,湖南也有一个高等学校,叫湖南高等实业学堂,是现在湖南大学的前身,我父亲上的就是那个学校,学采矿。
父亲毕业那年正值辛亥革命,孙中山在南京成立临时政府,他们几个刚毕业的同学商量,要为民国的新政府服务,就直接跑到南京找政府。虽然没有任何关系,政府却把他们几个都留下来工作,这好像挺奇怪的,现在不能想象了。很快,孙中山的临时政府和北京袁世凯政府合并(不是一个政府推翻一个政府,而是合并),把政府搬到北京来,我父亲跟着到了北京,就在北京政府工作。所以从民国初年起,我家就在北京落户了。后来到北伐的时候,1928年,国民党打过来,把北洋政府打败了,但也不是推翻(解放是推翻蒋介石的南京政府,但那个时候不算推翻北洋政府,而是打倒北洋军阀的政权),而是合并,又把北京政府合并到南京,依然是中华民国政府。那时候我还在上小学,北京一下子空了很多,很多人都跟着走了,我父亲那几个同学也跟着去了,但我父亲没有去。
我的父亲不是国民党党员,至少我不知道他是。父亲一生讨厌政治,认为政治是黑暗的、肮脏的,小时候我经常听他这么说,所以我想他不是党员。后来他搞采矿,算是一个工程技术人员,中央政府搬到南京去,他觉得自己是搞技术的,凭本事吃饭,老跟着政治转没意思,所以就没有去。那时候像他这样的学生,毕业一出来叫“技士”,就是技术员,熬多少年有了成绩,升为“技正”,才成为正式的工程师,这是两个不同的级别。我父亲一直在北方的煤矿里工作,在龙烟铁矿,在宣化、石景山,在六河沟的煤矿、河南焦作的煤矿,还有开滦煤矿,他都工作过。
我是1921年生于北京,一直到1937年日本人从卢沟桥发动侵略战争,我们才回老家。不久,大部分沿海地区都被日本人占领了,包括南京、上海这些城市,很多人——至少是大部分的知识分子都跑到后方去了。我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都是在北京上的,直到高中一年级才回老家。
三民主义的少年兵
我上小学的时候先后经历了北洋政府和国民党政府两个时期。印象仍然很深的是,这前后两个政府的统治有很大的不同,至少在我的感受上是这样。不过这一点,好像写当代历史的人都没有足够地强调。
民国初年,中国实行西方的制度,也开国会,也有多党竞争,比如梁启超是进步党,孙中山是国民党,小党派也很多,但党是没有自己军队的,要凭选票选到议会里,谁的票多谁上去组阁。孙中山有个非常著名的助手叫宋教仁(当时“民国伟人”号称“孙、黄[兴]、宋”),满脑子是按西方的体制搞议会政治、搞选举,根据选举组阁。不过那个东西并没有效率,而且结党营私,表面上看党派林立,政权像走马灯一样,今天换这个明天换那个,其实都是一些政客在操纵,并没有搞好。袁世凯当然也看不顺眼,就把宋教仁刺死了。
所以,孙中山改组以前的国民党是按照西方的体制组建起来的,用我们的术语来说,是个资产阶级政党,始终不成气候。毛泽东总结说,在中国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那些北洋军阀有军队,打到哪里统治就到哪里,孙中山后来为什么要把大总统让给袁世凯?因为孙中山没有自己的军队。没有军队就没有地盘,就没有自己的势力范围,所以“号令不出国门”。而袁世凯有自己的武装,实力摆在那里,也不会听他的。所以孙中山只要袁世凯承认民国,就把总统让给他。
1923年孙中山改组国民党,“以俄为师”,学习苏联共产党的经验,模仿苏联的体制,而且是全方位地模仿。他们之间互称“同志”,那也是学苏联的,而西方的政党内部并不是“革命同志”的关系。苏联是一党专政的革命的党,党是领导一切的,包括军队,所以孙中山也要建立自己的军队,组建黄埔军校,要靠自己的武装把那些军阀都打倒。当然,后来他死了,北伐没有成功,到蒋介石接手以后,北伐才算是成功。在军队制度上国民党也学苏联,军队里面有政治委员,每一个地方都有一个党部,执行“以党治国”的路线。所以日本媒体称国民党军队为“党军”,党本身有自己的军队,这跟西方体制完全不同。
再比如三民主义,三民主义包括“民族”、“民权”、“民生”:民族主义就是说中国是受欺负的,中国要翻身独立;民权主义是指中国过去没有民主,以后实行民主制度,人民有权,这叫“民权”;*后归结到“民生”,就是要改善人民的生活,所以孙中山自己说:“民生主义就是共产主义。”“民生主义”*开始的两大内容就是要节制资本、平均地权,平均地权当然也要土改,节制资本就是不许个人的资本无限扩大,所有重要的经济方面的事业都归国营,铁路、银行、大型厂矿都归国家所有。这是孙中山的改良主义,不过后来并没有真正实行,蒋介石走了官僚资本的路。蒋介石时期确实大的事业或者企业大都是国营,大的银行,像中央银行、交通银行都是国营,也有私人银行,但都是小银行。问题是,所谓的国营实际上乃是“政府营”,所谓的“政府营”就是政府里的几个寡头营,其实就是官商,和国家、人民没有关系。
改组后的国民党,在体制上学苏联,即孙中山所说的“以俄为师”。国民党实行“以党治国”,其实质也就是“党领导一切”,即一党专政,以党来治理国家。简单解释就是“一个党,一个主义,一个领袖”。党是唯一的,“党外无党,党内无派”,党是绝对统治一切的,一切都由党来决定,这是苏联的模式。西方政党的体制是选举制,这个下来那个上去,孙中山改组以后的国民党不是这种制度,他的那个“总理”也不是责任内阁制的“内阁总理”,而是总揽一切都归他管,所以叫“总理”(后来蒋介石则改称“总裁”,即一切由他裁决)。孙中山有一个规定,那是连黄兴都不赞成的,即入党的时候宣誓,不但宣誓入党,还要对孙中山个人宣誓效忠。所以“总理”或“总裁”,也就是个人独裁。
以前人们常有一种错觉,以为国民党是跟着西方走的,其实国民党的体制是学苏联的专政模式,与西方的民主模式完全不一样。西方政党不是革命的党,没有说某个政党有自己军队的,只能通过和平手段,通过竞选取得政权,西方的领袖更不可能要求党员对他个人宣誓效忠。然而国民党自我认同是个“革命的”党,蒋介石讲话时张口闭口总是“我们革命军人”如何如何,党拥有自己的武装、自己的军队,要用武力夺取政权,另行一套体制,所以它必然是个专政的党,必然有一套与之相配套的意识形态的统治,领袖尊严神圣不容冒犯。
孙中山改组国民党的这套“以俄为师”的思路和当时的国际大气候很有关系。当时的英、美等老牌西方民主国家正值经济大恐慌,都显得很没落,而苏联的斯大林则气势逼人,有一股方兴未艾的气象。所以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初期,专制独裁乃是一种世界性的潮流,甚至张学良下野到欧洲游历一番后,也相信了法西斯主义,认为只有法西斯主义才能救中国。在这种世界历史的背景之下,国民党没有跟随英美民主而效仿苏联的专政体制,便不足为奇了。
我做小学生时,北伐以后就有了政治学习,“党义”和革命史是学校里的公共课,要背三民主义。“为什么说三民主义是救国主义?”一共三条,答:一、民族主义争取中华民族在世界上的平等,所以它是救国主义;二、民权主义是它争取什么什么,所以它是救国主义;三、民生主义是什么什么。而且每个星期一的早晨都有一节课做纪念周,纪念孙中山的,叫作“总理纪念周”,校长或其他老师带着我们背《总理遗嘱》,那是国民党的《圣经》,就像我们文革的时候天天读《毛主席语录》、背“老三篇”或《再版前言》一样。每个教室里都挂孙中山的像,上边横批“天下为公”,那是孙中山题的,他喜欢那几个字,还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这副对联,下面是《总理遗嘱》。其实,一种意识形态究竟能否成功,并不在于它口头上所强调的,如果不能在实践中经受考验,无论理论多么冠冕堂皇,都没有意义。我记得有个教国文的老师是国民党党员,一次在课堂上说:“总理遗像上的这副对联(‘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有人说要改一下,改成‘宋氏尚有一龄,同志仍须努力’。”宋霭龄是孔祥熙夫人,宋庆龄是孙中山夫人,宋美龄是蒋介石夫人,传说还有一个叫宋妙龄的,可见当时国民党的党性程度之低。
国民党有意识形态的灌输,开口三民主义、闭口三民主义,但在这之前完全不是这样,北洋军阀没有意识形态的统治,这是和国民党时期*大的一点不同。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各系的军阀纷纷争着占领北京,今天这个军队来,明天那个军队来,也不知道他是哪一系的,什么奉系的、直系的、皖系的,我都不了解。过军队的时候,他们也是排队唱着军歌。唱些什么呢?说起来非常可笑,他们唱:“三国战将勇,首推赵子龙,长坂坡前逞英雄。”三国里的战将谁*勇敢呢,首先就是赵云赵子龙,他在长坂坡单骑救主,七进七出,一个人就把阿斗救了出来,成了英雄。他们把这个故事作为军歌,非常滑稽可笑,表明北洋军阀没有抓住意识形态这一环,如果有的话,那就是《三国演义》了。再比如国,歌,中国古代有个《卿云歌》,“青云烂兮,纠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萧友梅为它谱了曲子,这就是北洋时期的国歌。20年代末,国民党北伐,国旗和国歌都改了,五色旗变成青天白日满地红,国歌里唱:“三民主义,吾党所宗,以建民国,以进大同。”这是我们小时候唱的第二首国歌。
另外一件事也可以说明北洋时期和国民党时期有多么大的不同。北洋时期,比如蔡元培做北大校长的时候,提出“兼容并包”,请的那些教师里面有保皇党辜鸿铭,有黄季刚(黄侃),有叛徒刘申叔(刘师培),也是位国学大师,早年曾参加革命,后来又背叛了,但蔡元培也要。还有后来的布尔什维克李大钊,自由主义胡适,陈独秀(现在应该算他是激进的民主主义了),他也要。还有鲁迅、周作人、梁漱溟,他都要。其实假如北洋政府真正严格起来的话,完全可以把北大给封了,把蔡元培抓起来,可是蔡元培在北大却演出了一场自由开放,这在后来国民党时期就不可能了。陈独秀后来被国民党关起来(虽然共产党说他是托派,可是国民党还是认为他是共产党,把他关在监狱里),一直到抗日战争爆发,全民抗战,红军改编为第八路军,才把陈独秀放出来。释放以后,陈独秀依然非常穷困,国民党没有给他任何生活保证,四川有个人把他请到家里养着。后来周恩来受党的委托,邀他回延安,他也不去,说是“士可杀,不可辱”。陈独秀本来是北京大学教授,既然把他放了出来,完全可以把他送回北大,那么重量级的人物,无论教不教课、干不干事,完全可以给他一个名义,把他养起来,也等于增加自己的政治资本,但国民党并没有这么干。
我并不想抬高北洋军阀。北洋时期的那些军阀根本没有任何长治久安的打算,他们关心的只是争地盘、刮地皮,整天你打我,我打你,有的纯粹就是土匪,例如“三不知”的张宗昌,不知自己有多少兵,不知自己有多少钱,不知自己有多少小老婆,像这样的人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看不惯了可以抓人,但并没有、也拿不出任何意识形态的东西。这也恰好给五四运动提供了一个特殊的环境,如果是在严格的思想专制之下,类似五四运动的思想启蒙是不大可能出现的。所以我们那一辈的年轻人,或者比我年纪大一些的年轻人,实际上受的都是五四运动的影响。“科学,民主”,“自由,平等,博爱”,还是蔡元培带回来的法国革命的口号,我们小时候都已滚瓜烂熟。记得我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举办成绩展览,其中有一副对联是高年级的同学写的,上面写着:“仁义礼智信,德谟克拉西”。“德谟克拉西”是什么?我不懂,就回家问,姐姐还笑着说:“这个你不懂。”其实就是英文里的Democracy(民主),这副对联的意思是说:中国文化传统是“仁义礼智信”,西方的精神传统是“德谟克拉西”。
比较一下童子军的军歌,也非常有意思。童子军是19世纪英国人贝登堡办的,我小的时候每个学校都有了童子军,也有军服,实际上就是体育课,除此之外还讲一些知识,比如救生的知识、野营的知识。北洋时期童子军军歌是唱“二十世纪天演界”、“不竞争,安能存”,那还是清末严复翻译《天演论》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理论,当然这种理论也并不代表北洋政府官方的意识形态,北洋政府官方没有意识形态,也没有意识形态的教育,所以我们的教育实际上是所谓资产阶级的旧民主主义教育,从童子军军歌就能表现出来。歌词里有一句:“哥哥华盛顿,弟弟拿破仑。”后来我们老师还说:“哥哥华盛顿没有问题,弟弟拿破仑恐怕有点问题。”拿破仑搞侵略战争,不过我们那时候还是把他的早期看做法国革命的代表,所以就这么唱下来。北伐以后,童子军军歌就改了,当时是言必称三民主义,所以歌词改为“我们是三民主义的少年兵”,凸显意识形态。不过那时候我已经小学四年级,不再是童子军了,所以我的弟弟会唱,我就不会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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