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乡愁

所有的乡愁

作者:何大草著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年:2009-01-01

评分:5分

ISBN:9787020069316

所属分类:青春文学

书刊介绍

所有的乡愁 内容简介

这是一部具有史诗般气质的长篇小说,它从辛亥革命前后开始讲述,通过武昌郊外包家镇的豪门包氏和木匠金氏两个家族六七代人的命运,在每个人的爱、恨、漂泊和挣扎中,见证了历史的荒诞与诡谲,它书写了中国人的苦难与复兴,强国愿与自由梦。

所有的乡愁 本书特色

一部融汇战争、革命、爱情和生死慧阔的力作,书写了中国人的苦难与复兴、强国愿与自由梦,在这里乡愁不是一枚邮票,而是一个属于中国人的世纪宿愿,麦家、陈鲁豫、冯仑、邵忠、吴晓波等时代精英真情推荐。

所有的乡愁 目录

**章 两全庄
第二章 鬼子
第三章 月满西楼
第四章 革命
第五章 千里走单骑
第六章 护身符
第七章 死的光荣
第八章 孤山稻儿
第九章 菖蒲澡
第十章 往生
第十一章 金筐儿
第十二章 朝天门
第十三章 归卧南山陲
第十四章 爱的欢乐
第十五章 哥、哥
第十六章 闺中
第十七章 汉奸的吊诡
第十八章 似是故人来
附录1 浮云两朵
附录2 每个人的黄苹果

所有的乡愁 节选

**章两全庄

包博望总会在辗转难眠的时候,翻身起床,在黑暗中点燃一根细香,退后五步,或者十步,举枪向着红香头瞄准。
从光绪二十四年九月起,这个动作成了他断断续续的晨课,坚持了一年七个月,从伊豆半岛的温泉旅馆,到北京湖广会馆的后院子。他使用的是一支1873年柯尔特公司出品的“拓荒者”转轮手枪,弧形枪柄嵌有象牙,手感深沉而舒适。他是在热海一家旅馆住宿时,从老板娘手上得到这支手枪的。老板娘的丈夫曾在中国旅顺参与过日俄战争,战争以日本的胜利结束,而他腰部中弹,回家已然是个废人。柯尔特转轮手枪,也并不是他的。一个美国枪贩在包博望之前,曾来这家客栈住宿过。他已在日本兜了大半个圈子,嗅出这个岛国*急需的货物,就是枪。他高大魁梧,络腮胡子,抽雪茄,也相当解风情,当他离去后,在老板娘的绣榻上,留下了雪茄味和这一支“拓荒者”,弹仓里押满六颗亮晶晶的子弹。
相比之下,二十三岁的包博望就还嫩得慌,他穿着学生服,趿着木屐,有点羞涩地说着不算流利的日语。钻进这家客栈,是因为落雨,而天色也已经暗了。老板娘对他的羞涩很感兴趣,也拿他的日语来取笑;她的没用的男人靠在角落,目光如刀,冷冷地看着包博望。包博望则听着雨声,埋头看着桌上的一只秘色青瓷盘出神。翌晨临了上路,他掏了一大把钱给老板娘,多得让老板娘有些慌张。她说太多了,就拿了那只瓷盘送给包博望。包博望淡淡一笑,说:“中国传来的东西,不稀罕。”老板娘就去卧室枕下抽了那支手枪,塞在包博望手里。
包博望不是个武人,但漫长的瞄准,使他变得冷静和有力;而且在充裕的时间中,他生长了想象,能从那一星点燃的香头,看见一个人的眉心,或者一颗子弹击中眉心后留下的弹洞。起初,他并不晓得自己应该射向谁。后来晓得了,这个人仍然面容模糊,因为他与他素未谋面。素未谋面,他却与他熟悉得如夜夜相见。这个人的名字,包博望即便在梦中,也不齿于念出来。
包博望和他并非世仇,也没有私人的恩怨。包博望在他五张榻榻米大的房间里,贴了一幅字,这就是他铁了心要击毙这个人的唯一的理由: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光绪元年,合西历1875年,包博望出生于武昌城外二十里的包家镇“两全庄”。
两全庄是包家的祖宅,始建者系一位做过大元帝国将军的祖上,他原本是在长城两边流浪的孤儿,与忽必烈大帝在狩猎中相遇:他在草原上奔跑,赶在忽必烈的骏马前边,扑倒了一头雏鹿!忽必烈被他的敏捷和倔强所打动,赦免了眼睛湿润的鹿子,并把他收入了帐下,赐姓包,名怀仁,字取义。包怀仁没有辜负这一次恩遇,他剽悍骁勇,而且性如烈火,四年后就官拜近卫军统领。1271年,一个春雪飘落的拂晓,五个高丽壮士着白衣白帽,为反抗大元帝国的征服,潜入忽必烈大帝的寝宫中行刺。包怀仁率卫士挺身护主,亲手斩杀刺客两人,而身负七处剑伤。忽必烈大帝从1268年起派大军攻襄阳,前后五六年,大小百余战,而襄阳城巍然不破,为此他万分焦躁。1273年,包怀仁请缨南下,参与作战。他抱了必死之心,领三百铁血军,顶着箭雨和滚石头,一个人登上了襄阳城,迫使南宋将领吕文焕率残部投降。这一役,包怀仁左眼中了一箭,拔箭时连眼球一起带出来,从此成了独眼将军。回师大都后,忽必烈大帝就将近郊的一座田庄赐给了包怀仁。包怀仁没有双亲,但皇帝就是他所要奉养的君父和他所要效命的天授之子。“两全庄”的名字是忽必烈大帝亲赐的,这个精通儒汉文墨的皇帝说,“为什么忠孝不能两全呢?孝子必然是忠臣。”
1274年和1281年,包怀仁先后两次加入骑兵军团,随舰队远征日本。在这两次跨洋作战中,包怀仁都成功地在九州的博多湾登陆,这块灰蒙蒙的陆地也成为他马蹄的终点。两次征战的结果都很相似,唯一的不同,是一次比另一次更加惨烈,台风就像预约的死神,飞沙走石地袭来,摧毁了他们数以千计的船舶,日本人头缠白布,在风中迎战元军,被砍死、淹死的元军官兵,至少在万人以上。包怀仁所部全军覆灭,他本人在失血过多的昏迷中被马夫拼死抢回本营,拣得了一条命。但他的右胳膊被一把倭刀砍掉了。他唯一的战利品,是杀死了对手,并夺取了那一把倭刀。倭刀,其实就是一柄雪亮的武士长剑。在从博多湾到两全庄的漫长而颠簸的舟车旅程中,包怀仁都平静地躺在一块木板上,用左手怀抱着这把倭刀。这把倭刀把他的军旅生涯结束了。伤愈后,包怀仁去宫中觐见皇帝,请求褫夺他的官爵、荣誉和财产,甚至赐他以死。但是,忽必烈大帝用疲惫的声音否定了他的请求:“风从天降,卿有何罪?”皇帝踱到他的身边,捏了他右手空荡荡的袖管,夸奖他,“刚勇英烈,舍身报朕。”包怀仁于是又请求卸甲归田,回塞上安度残生。皇帝笑道,“你回塞上做什么?塞上还有你的家?”他当即铺开辽阔的版图,拿食指在汉水、长江交汇处圈了一圈,又点了几点,说,“这儿是帝国的肚脐,也是你建立奇功的地方,你就把两全庄迁了去,为朕镇一方之雄吧。”
包怀仁谢恩出宫。他变卖了家产,把大多数银两都托付管家,散给麾下阵亡将士的家属,然后带着皇帝的一纸敕书,携家带口,向华中平原迁移。1282年春天,他绕过襄阳,又南行三百里,在武昌郊外求田问舍,重建了一座两全庄。所谓庄子,也就是几间茅屋和一圈土墙,还有墙后边他督率家人植下的三百棵桑树、两百棵桃树。家中陈设,差不多四壁萧然,只有那一把砍断他右臂的倭刀刺目地悬在书房的墙上。它就一直那么悬着,从不曾被触碰,任灰尘落满,使它成了灰墙的一部分。或者说,就像是灰墙上的一件浮雕。除此之外,没有保留任何刀、剑、弓弩,或者一袭旧战袍。应邀上门作客的乡邻,无法相信这家的主人是经过戎马征战的故将军。包家的子弟不再习武,包怀仁请来了二十里内*好的先生,自己则和孩子们一起,恭恭敬敬坐在倭刀下聆听先生授课。课余的时间,他用于耕种,走乡串村,与农民喝酒。每月初一,他则穿戴整齐,骑骡沿长江去武昌城里,拜会一次本路的达鲁花赤。
达鲁花赤对包怀仁十分敬重,每次都必在临江的宅院中以私宴款待。虽说是包怀仁来拜会,但更像是听取达鲁花赤对本路军政民情的汇报。包怀仁听了,淡淡一笑,也不多说什么,喝三杯酒,就回两全庄去了。
至元二十二年,合西历1285年,忽必烈大帝征召天下兵马、天下船舶,以及天下水手和海盗,集运稻米一百万石,准备第三次远征日本。包怀仁在乡间听到消息,破例在八月十五进了武昌城。这次他没有骑骡,而是乘了一架骡车,车上载着自己种的菜蔬、家酿的桂花酒、媳妇蒸的桂花糕、几把桃木的梳子和一大匹素洁的布帛,还有一窝刚孵出的淡黄色小鸡。当包怀仁亲手把小鸡捧给达鲁花赤时,小鸡在他仅存的左掌上孱弱而有生气地叽叽叫!达鲁花赤吃了一惊,包怀仁同时破了两个例:时间和送礼。但包怀仁并不作任何的解释,头一回用大将军的派头,淡淡吩咐:“摆酒。”
酒从下午喝起,直喝到皓月从江上升起,把武昌城的纸窗瓦屋都映出脉脉的青晖。包怀仁喝得燥热,不耐烦把袍子脱了,裸出砍掉膀子的残体,豹纹一般数不清的刀伤、剑伤,还有被箭矢咬瞎的左眼。达鲁花赤在月光下看见,说不出的骇然。包怀仁举碗笑道:“别犯愣,喝吧,喝死算×!”达鲁花赤扑地跪下来,叩头道:“将军心里有苦,请说给下官听。”包怀仁望着滔滔的江水,望了又望,似乎今夜才发现天上、水里两轮圆月,让人有无限的爱怜。
他眼角滑下泪水来,轻声说:“请大人代我泣奏皇帝,别打了。”
达鲁花赤当晚就写了一篇五千字奏文,直写到江心发白、雄鸡和一笼小鸡都开始了有力地喊叫。随奏文一块交驿卒发往大都的,还有包怀仁的一匹素帛,和他从八岁闺女手腕上解下来的两只玉镯。
来自武昌的这份奏文和礼物在呈进皇宫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无从揣测忽必烈大帝见到它们的心情,甚至,还不晓得他是否见到了它们。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年的秋冬之际,皇帝过得十分烦躁,来自十一个行省、一百八十五路的奏章,如落叶被风纷纷吹入他的怀中。它们几乎全是谏书,恳请取消东征日本的战事。皇帝在惊怒中,多次踢翻了龙案,甚至亲握钢斧砍下了一只牛头,以象征自己万牛莫挽的决心。
翌年元宵,天色阴沉,伤感的忽必烈大帝在酒后吹了冷风,中了风寒,将近一个月不理朝政。有个清晨,他在被窝里听到窗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咕哝道:“是什么?”伺寝的妃子光着屁股跑到窗前撩开帘子瞅一瞅,说:“是春雪呢,陛下。”皇帝不说话,在静谧中把雪落的声音又听了很久,吁口气,说,“真是好听的声音啊……”随后,他宣来秉笔太监,就在枕上口授了一道诏书:罢征日本。并把征召的民船,全部放还于民间。
八年后,忽必烈大帝驾崩,大行了。噩耗传到武昌城外的两全庄,包怀仁正在给孙子辈讲《春秋》,他颤声叫了声“陛下!”就一头栽倒,中了风,不能说话,也不吃不喝,七天后就随先帝爷去了。他的儿孙按他生前的交待,把他葬于庄后的桑林中,墙上那把挂了十二年的锈蚀斑驳的倭刀,一并放入了他的棺木,然后深埋于地下。
此后的五、六百年,两全庄、桑林、桃园、包家的坟地,都历尽变数,成为废墟、马厩、稻田、玉米地、池塘、寺庙、点兵台、河流侵蚀的沼泽,或被人、畜反复踩过的泥巴路……五、六百年前的遗迹,除了些口口相传的故事,已没剩下什么可以辨认的东西了。然而,就在这片模糊的故地上,包家的后人还在生养、繁衍,到包博望的父亲包善人那一辈,这儿已经是人丁上千口、街面一里三分的包家镇。

包家镇是从包怀仁身上长出的一棵树,一棵树后来窜成了一片林,每棵树都垂下须根,扎入深土,钻出老远,再冒出头,成了枝桠。枝枝桠桠,总在嘎嘎有声地拔节,枝叶纷披,像群鸟的翅膀一样,朝着四面八方铺展。包善人的家脉,是这些须根中贫弱的一支,五代单传,几近死绝,又绝处逢生,死去活来。不过,对包家镇来说,这一支活着也无足轻重,死了那就遗忘得更加干净。然而世事无常,无常就是变化和转机,富人惧变,穷人求变,转机曾如一束让人目眩的强光,打在包善人的父亲狭窄、苍白的额头上。
……

所有的乡愁 作者简介

何大草,小说家,其作品曾被誉为“中国版的《麦田里的守望者》”,现执教于四川师范大学中文系,著有长篇小说《刀子和刀子》《盲春秋》《我的左脸》,小说集《衣冠似雪》等。根据其小说改编的电影《十三棵泡桐》获第十九届东京电影节特别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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